黑暗的空间骤然转亮,安德烈瞳孔急剧收缩,然而却没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他冷冷一笑,面对无数大威力枪支视若无睹,并继续向外冲,为首的黑衣人顿时准备向下挥手,安室透立刻站起身大喝一声:
“别开枪!”
在他的喊出声一瞬间,场地内的广播传来太宰治果断的命令:
“不要开枪,第二小队包围住他,第三小队控制方向,不要让他离开这一层!”
安德烈露出有恃无恐笑容,回头看了雷一眼:
“你一定会死在我手里。”
说完,男人几拳将围着自己不敢开枪的黑衣人击倒,冲出了游乐园。
………………
泷泽和月的套房。
黑色长发的青年捧着一杯已经凉透了的咖啡,慢慢的啜着,坐在他对面的池田少爷故作镇定,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张,于是把手伸向咖啡壶,试图给自己也倒一杯咖啡。
泷泽和月眼皮子一抬,冷漠的出声:
“别乱动。”
伸向咖啡壶的手顿时一僵。
杀马特顿时脾气就上来了,怒气冲冲的在心里想象了一下把咖啡壶拎起来丢在对方脸上的画面。
就这冷掉的破咖啡,上面还飘着一点油花,对他来说简直比猪食还不如,他愿意喝,已经是给泷泽和月的面子了!
脑海里狂骂了三分钟,然后杀马特默默的收回了手。
半个多小时前,他被几个黑衣人带到这里之后,便在泷泽和月不容置疑的询问中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出来。
话是这么说的,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
白石的判断不错,这位杀马特少爷并不是什么扮猪吃老虎的人才,只是他确实从未受到过一个家族继承人……不,甚至从没受到过一个正常的孩子应该受到过的教育。
无论是学业上、还是为人处事上。
以前杀马特小的时候,确实对池田健也十分信任和亲近,因为池田健也从不会在意他的成绩考得好不好,也不会因为他做错了事就训斥他。
池田健也任由他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给了他无数的金钱和陪伴。
在他心里,池田健也远比那个一见到他就横眉冷对的父亲要亲近。
可再愚蠢的孩子也会长大。
除非池田健也把他囚禁起来,禁止他与外界接触,断掉他一切的网络,否则只要他还在上学,还在与正常人沟通交流,他终究会发现世界的常理与自己的认知是不同的。
他在池田长老身上发现了越来越多的违和感,他本能的察觉对方并不是真心溺爱自己。
他在网络上学到了一个词,叫做捧杀。
他不愿意承认这一切,试图把自己沉溺在声色犬马之中,极致的快乐会麻痹他的神经,让他不去想,也不去看。
然后,某次机缘巧合,他发现池田健也似乎与某些可怕的人来往过密,也发现那位看似和蔼可亲的长老,偶尔看一下池田家主的眼神中,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恨意。
当他发现对方的目的不仅仅是把自己立为傀儡,而是有着什么更可怕的、血腥的目的之后,他终于没办法再控制自己的恐惧了。
他的未来或许不只是变成一个傀儡,还会变成一个枉死的傀儡。
近乎凝固的脑浆竭尽全力的转动起来,然而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哪怕临时跪死在佛脚前,恐怕也得不到神明的一丝回顾。
那么就换一种方式,不在临门抱佛脚,而是砸了佛像,做那个最疯狂的人,即使被所有人鄙视的唾沫淹没,也好过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阴谋中。
所以他上船以后,决定要忘掉池田长老对他的一切叮嘱,要放任自己咆哮的声音。
他想让更多人记住他。
颠三倒四的把自己的想法和做法说出来后,杀马特少爷像是了了一桩心事,他深深吸了口气,恢复了原形,翘起二郎腿半躺在沙发上,直愣愣的等着对面的人回应。
那伽帝国的二少爷,已经是他能遇到、能说上话的最高等级的存在了,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了。
虽然他猜,泷泽和月这个出生在金字塔顶端又被神明眷顾、赐予不凡头脑的年轻人,估计看到他这样的窝囊废愚蠢的垂死挣扎,怕是会鄙夷、嘲笑死他吧。
然而泷泽和月听了他的话以后,却一直没说过一句话。
那个青年只是捧着手中的咖啡杯,眼神深邃的如同陷入了迷雾的旋涡一般,那副姿态让杀马特少爷以为自己不是诉说了自己的过去,而是揭开了对方沉重的、深压于心底的、血淋淋的伤口。
此时喝咖啡未遂,但对方也终于肯抬起眼看他一眼,心里惴惴不安的杀马特少爷见了阳光就灿烂,本来还坐在沙发上摆出一副姿势却不敢动弹,现在却干脆站起来,自己跑到厨房接水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