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有这么好哄?
他为讨她欢喜,费尽心力,患得患失,到头来,竟比不过一句虚无缥缈的誓言。
这令他很不舒服,“如果你真喜欢这种话,朕可以让翰林学士写上一大堆,还可以要求词藻华丽,声情并茂,朕天天念一段给你听,不带重样……”
朱颜听得目瞪口呆,忍无可忍,“你住嘴。”
阿望或许有缺点,有不足,但说这话时,却再赤诚不过了,深吸了两口气,还是没忍住讥讽,“陛下不要自己做不到,就以为别人也做不到。”
“谁能做到,你想说你舅父舅母?”
狗皇帝冷笑一声,“你信不信,只要襄阳派公主府长史去你舅父家,和你舅父说,襄阳要招他为驸马,他转头就能立即休了你舅母,另娶襄阳。”
“你别胡来。”朱颜连忙出声制止,她被这个假设雷得不行,却真有点怕他,他还绝对能干出这种拆CP的事来。
“放心,朕对恩爱夫妻没啥意见,只要不到朕跟前来显摆。”狗皇帝哼了一声,他有意见的是他说了那么多话,阿颜不放在心上,阿颜竟去相信这种鬼话。
朱颜仍心有余悸,赶紧转开话题,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她早上做梦,还梦到儿子阿稷,再加上前天夜里经历的事,她倒盼着早些回去。
“等会儿就走。”狗皇帝起身道。
回去不像来时那样赶路,用了足足两天时间,也没在野外露宿,夜里找了民宅过夜。
到了行宫,狗皇帝亲自去许家驻地接回儿子阿稷。
朱颜在菡萏苑见到哭成泪人的儿子,一边急忙伸手接过,一边问抱儿子回来的狗皇帝,“他这是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
狗皇帝把儿子脱手后,听了朱颜这话,一脸尴尬,“你哄哄他,朕先去净室梳洗一番。”
“阿娘。”阿稷哭喊道,伸出藕节般的胖手箍住阿娘的脖子。
“阿娘在的,田田怎么了,不哭了。”
张稷稷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盯着阿娘上下打量,手摸了摸阿娘的脸,似放心一般抽噎道:“阿娘,还是阿娘。”
“阿娘当然是阿娘。”朱颜笑哄道。
“可阿耶,阿耶不是阿耶了。”张稷说着又掉起眼泪哭起来。
朱颜听得糊涂,不解这话,手摸儿子后背安抚,又望向跟着一起回来的刑恩,“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娘娘话,四殿下大约是见到皇上变了模样,有些无法接受。”刑恩委婉提醒道,他总不能直白说,皇上变黑了,把四皇子给吓着了,一开始还不要皇上抱,后来被皇上抱在怀里,一路上从许家哭回宫里,还哭喊着阿耶不是阿耶了。
朱颜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刑恩话里的意思。
第一反应是狗皇帝活该。
第二反应很无良地笑起儿子来,“你倒真是你阿耶的好儿子,亲儿子,如假包换,小小年纪,就只知道看脸。”说着,还无良地捏了捏儿子的脸蛋,“你阿耶还是你阿耶,只是一张脸让太阳晒黑了,过些日子就能白回来。”
“真的?”张稷睁着水润圆溜的大眼睛望着阿娘,也不掉眼泪,也不抽噎了。
“要不然你也去太阳底下晒两天,跟你阿耶一样,把脸变黑,再在屋子里捂几天白回来。”
“我不要。”
张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要跟阿娘一样。”
像阿娘出门一趟,还跟之前一样,阿耶阿娘一起出门……没带他,张稷终于后知后觉地记起来这个事,他明明第一天很生气,明明记着等他们回来,他不要理他们,可是刚刚见到阿耶,看到阿耶变了样,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他想好的,他要生气,他不理他们的。
他怎么会忘记了?
张稷似水浸的大黑眼珠子转了转,十分委屈,瘪了瘪嘴,哇地一声,突然扯着嗓子哭道:“你们出门……不带我。”
朱颜见了先是着急,听到后面的话却只剩下笑了,所以等看到狗皇帝换了身衣服从净室出来,直接把儿子扔给他,“你儿子,你自己哄去。”
“行,这会子又变成朕儿子了。”狗皇帝见朱颜还在笑,略有些无奈地接过儿子,“田田不哭了,等你再大些,朕也带你出门。”哄着,抱着儿子往外走。
“你们去哪?”朱颜忙问道。
“朕去前面见见大臣,你在宫里好好休息,朕和阿稷晚上再回来。”狗皇帝留下这句话离开,连刑恩也一并跟着去了。
朱颜落得个清静。
狗皇帝到前面的致用堂,哄住儿子后,先见了苏一泉以及带上来的任法善,任法善穿上绛色锦袍,头发扎成两个总角,露出一张面黄肌瘦的脸,却天庭开阔,两眼炯明,终于像人的模样了,身上那股子狠劲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