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刑部给出的判决,李怏当即否决,并下敕免王去容死罪。
如当初圣皇免风长清兵败失洛阳之罪一般,免王去容死罪,命其以白衣使的身份继续留在陕郡效力,戴罪立功。
然而当敕书送到中书省时,中书舍人、知制诰贾知却不肯起草下敕,并将敕书扣留。
中书省并无门下省封驳之权,得知敕书在中书省被封还,李怏大怒,贾知旋即上表解释。
林辅国将奏表转呈至御前,“陛下。”
“那个贾知,竟敢逾越三省职权,封还朕的敕书,不要以为他自恃才华,写得了几篇文章,朕就不敢杀他!”李怏怒道。
“陛下,中书省的奏表,贾舍人的。”林辅国弓腰道。
“贾知。”李怏皱眉,旋即挥手道,“念。”
“喏。”林辅国展开奏表,“臣某言:伏见宰臣奉宣圣旨,将军王去容擅打杀富平县令杜微,其罪将合寘殊死,缘新收陕郡,防遏要人,特宜免死,削除在身官爵,白身配陕郡展效者,臣等既忝职司,主在行下。伏以圣人诛□□,定王业,必先明法令,崇礼义,于是百姓戮力,贤愚悦随…”
“《易》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若纵去容,可谓生渐矣…”
“臣闻去容善放抛石,能守城邑,曩者陕郡初复,非其人不可守之,李光必守太原,鲁炯守南阳,张荀守睢阳,皆无去容抛石之能,未闻贼能下之也…”
“陛下若以抛石一能而免死,所犯上者,复何止之?”
“若今免去容之罪,而诛将来之犯者,则是法令不一…”
“乱富平而治于陕郡,悖于县尹而不悖于君乎?”
“况今之律令,太宗之律令也,陛下不可惜小才而废祖宗之法也,伏惟明主弃琐琐之能,全其远者大者,则祸乱不日而定,师旅因兹整齐矣,天下幸甚,臣等不胜云云。”
林辅国念完后便将之合上,弓腰递到了李怏桌前,“陛下,贾知以太宗之法而论,恐是与刑部尚书严真清相托。”
李怏撑着脑袋,“他们两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刑部已定其死罪,朕虽是皇帝,然而中书不肯下敕,朕也无可奈何。”
“陛下,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不顺心意者,何故留之?”林辅国从旁道,“法自君出,政令亦是。”
李怏抬眼,“眼下要更换中书,也需走章程,而王去容的罪,已经不能等了。”
“陛下若要救人,没有人可以阻拦。”林辅国道。
李怏起身,“召集百官到大殿议事。”
林辅国抬头,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要因为一个小小的折冲都尉而集百官议事吗?”
李怏横了林辅国一眼,“如果天下人都要兄长死,而唯独朕不答应,并且施以援手,让兄免死,兄当如何?”
林辅国当即意会,叉手道:“老奴明白了。”
朝堂上,宗室、宰相文武百官齐聚,为王去容杀害本部县官杜微一案而议。
“朕欲以去容投石之才,而免其死罪,令其以白衣效力军中,诸卿以为如何?”
李怏高坐在御座上,发话后,便静看着殿内跪坐的文武争相起身辩论。
一些臣子为了仕途与前程,纷纷附和新君,表示赞同李怏的决策。
“非战之时,自当以律法为先,然战士未休,去容有将才,当为朝廷征战而死。”
然而朝中不乏贾知与严真清等清流之辈,纷纷起身反对。
“法律是天下之共典,连帝王都不敢擅自杀人,而小人竟敢擅杀,是臣下的权力过于人主。”
“王去容杀人而免其死罪,则诸军凡有技能者,皆可以横暴,如此一来,做郡县官者,怎能安心治理!”
“陛下为天下之主,爱无亲疏,得一王去容而失众百姓,此,何利之有?”
“依律法,杀本县令者,属于十恶之罪,而陛下竟赦其罪,王法不行,人伦之道屈,若此例一开,臣等今后,不知如何来奉诏行事。”
说话反驳者正是李怏疏远的圣皇旧臣,李怏很是不悦,尤以最后一句话最为刺耳,让他盛怒。
“够了!”李怏拍响桌案,群臣再不敢言。
“诸卿以律法约束,如今非太平之时,多一助力则多一希望,诸位若真希望天下早早太平,就多上前线助军吧,朝廷不缺口舌,缺的是肯抛头颅洒热血之人。”李怏道。
最终,在李怏的坚持下,朝廷赦免了王去容杀本部县官的死罪。
此议过后,中书舍人贾知被贬至地方,而朝议之中,凡反对李怏下敕者,皆被林辅国记下。
新帝的做法,让朝臣唏嘘不已,面对一个犯了死罪的外姓臣子,作为帝王,不惜大费周章召集百官廷议保下,而对于自己的亲子建平王李潭,却是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就心狠的轻易赐死,连所犯之罪都并未确凿,只因疑心以及小人挑唆,便可以毫无犹豫的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