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忱摇头,“大理寺卿是左相李甫的人,贸然调查,不妥。”
文喜这才想起来,皇帝连杀三子是因奸相的挑唆,如今诸王皆谨小慎微,也是因为奸相弄权。
李忱将在九原县从秦娘子口中获得的一些消息陈于纸上,文喜便将其贴至墙上。
“皇十子,皇十三子,皇九女。”文喜看着上面的名字,“郎君,废太子从前与您与九公主善?”
“没有印象。”李忱摇头道,“落水前的许多事,已记不得了。”
“既然崔贵妃生前是宠妃,那为何圣人要疏远您呢?”文喜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李忱只是摇头,她心中或许已有答案,但没有回答文喜,“当时的十皇子周王李恬才不过九岁,一同游池的几个皇子中,年长的就只有废太子与当今太子以及被赐死的三个皇子,但太子并不在船上,且事发后,废太子被以幕后策划残害手足的罪名赐死,连带东宫詹事府、左右春坊、三寺六局等二千五百余人一同被诛。”
文喜听后不禁感到背后一寒,“整个东宫,全部陪葬了?”
李忱点头,“当年的案子定音后,太液池游船的一众宫人内侍都因看护不力被处死了,因此亲眼见过那场事件的,就只剩我们兄弟几人,若是能找到废太子东宫旧人,或许能够知道当年的详情。”
“若是这样看来,当年参与游船的皇子中,是有太子殿下的,但太子殿下在岸上。”文喜看着墙上李忱罗列的线索,“周王年幼,落水后得了寒疾,而您却失去了双腿,同时也失去了储君的资格,三司推事,将罪名推给了废太子,废太子被诛,储君的名额,就顺利落到了太子怏身上。”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这桩案子,只有太子怏是最大的获利者。”
“吾问过前刑部尚书,当年的案子有诸多疑点,但大理寺卿却一口咬定是废太子所为,圣人听信大理寺卿言,下诏废黜了太子,后又赐死于宗正寺。”李忱又道。
“所以您觉得圣人也十分可疑?”文喜道。
“废太子做了二十余年的储君,受百官拥戴,东宫的势力,早已超出了皇帝的控制,易储,恐怕只是一个试探。”李忱推测道。
听到主人的分析,文喜越发感到后怕,他忽然觉得皇权之争,实在过于残忍。
但李忱,却异常的平静,“他从血雨腥风中夺位,见过父子反目,兄弟相残,岂能不惧重蹈覆辙呢。”
“可若真的是圣人…”文喜哽咽住,“那郎君您…”
李忱的脸色忽然变得阴暗,她没有说话,只是推着轮车拿起灯盏走出了暗室,“予羽谯谯,予尾翛翛,予室翘翘,风雨所漂摇,予维音哓哓。”
作者有话说:
尾李忱念的那句话出自诗经《豳风·鸱鸮》翻译:我的羽毛像枯草,我的尾巴毛稀少,我的巢儿险又高,风雨之中晃又摇,吓得只能尖声叫。
李忱有关爱她的姐姐兄长以及弟弟,但是这些关爱是出自丧母与无法站立的怜悯,这些关爱会让她越加痛苦,让她永远都走不出来伤痛,父爱与母爱,没有东西可以替代吧,越缺少越渴望。
孝真公主:“这就承认是你老婆了?”
第19章 秋风赋(五)
永平坊的小宅内,苏荷与青袖蒙着脸忙活了一整天终于将宅子清扫了出来,一些破旧的杂物,苏荷顺手便将其扔了。
宅中有些破损不能用的家具也一并被清理,厅堂的一角有一张雕刻花纹的桌子,擦拭干净后还能入目,只是桌子其中一条腿被老鼠啃咬过,缺了一小块导致失去了平衡,青袖瞧着桌子雕刻精美,“这桌角垫一垫还是能用的。”于是这张桌子就留了下来。
“娘子,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呀。”随后青袖在打扫房间时又翻出了一个木箱子。
箱子也被老鼠啃坏了,里面的碎纸屑掉落一地,苏荷便用一把环首刀将生锈的锁用力砸开。
箱子里装的似乎是书籍,但被鼠蚁肯坏了,苏荷粗略的翻了翻,发现竟是长安官邸的邸报,“开皇二十七年…”
“开皇二十八年朝官任免…开皇二十九年…”连续翻了几本都是从前的旧邸报。
“舅父怎么会有官邸的邸报呢。”苏荷道,“这些邸报都过了多少年了。”
“说不定是郎君从前买来看的,舍不得扔就珍藏了起来,毕竟是官家的东西,肯定要花不少银子呢。”青袖说道。
“舅父又不入仕,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苏荷说道,随后又突然想起,舅父曾万福少时读书十分用功,也是想要考取功名入仕为官的,奈何没有显赫的家世与背景,屡试不中,便在长安从了商,“看来…舅父对仕途仍不死心,所以才会对我说出那样的话,想把希望寄托于雍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