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怎么就能知道圣人在安西四镇的任命上一定会询问高仙之,又如何确保高仙之会听从那番话呢。”苏荷端来两碗暖身的羹汤,将其中一碗递给文喜,“毕竟满朝文武中,没有多少人敢与张国忠作对。”
文喜受宠若惊,推辞道:“王妃,下官不敢…”
“这只是姜汤,暖身用的,天气严寒,你一直替雍王在外奔走。”苏荷关怀道,“莫要冻坏了身子。”
“谢王妃关怀。”得李忱点头示意,文喜这才接过姜汤。
“高仙之镇守安西多年,退敌数次,屡立奇功,他的威名早以传至西域,天子若是没有完全昏聩,便不会不过问久在安西的高仙之,而高仙之的态度,其实不难推断,神通大将李司言在暗中是支持长平王的,李司言对于高仙之而言,就如曹阿瞒的典韦与许褚,若没有李司言,在恒罗斯一战,高仙之早已殒命,的确如今满朝文武都不敢与张国忠作对,但是风长卿不属于任何势力,而是高仙之曾经的部下,推举此人,既没有私通东宫之嫌,也没有附和张国忠之疑,只是于他自己,主将推荐副将,这会引起天子的疑心,只要打消天子的疑心,那么这道难题就能够解开,高仙之是一个有血性的将领,纵横疆场戎马一生,回朝后又岂愿折腰侍奸佞。”李忱缓缓解释道,“安西四镇由重兵把守,是国朝最后一道屏障,一但落入张国忠手,必会如剑南的局势一般,官官相护,成为一盘散沙,那么在面对陆善造反时,朝廷将再无还手之力。”
“朝廷不是还有禁卫军与折冲府吗?”苏荷疑惑道,“父亲说,北衙禁军,与南衙府兵,驻守长安的有十余万之众。”
“朝廷的禁军有数十年没有作过战了,如今不过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早已担不起禁军之名。”文喜解释道。
“风长卿,这个名字,好像听父亲说过,是近几年才出现在军中的名字,资历并不高。”苏荷说道,“安西四镇如此重要,用这样的人能行吗?”
“此人的才学,不亚于高仙之,治军严明,杀伐果断,不事权贵,虽是以节度使留后立威而为人所知,但其将才,毋庸置疑。”李忱道。
“你见过吗?”苏荷又问道。
李忱摇头,“十三郎连他的人都没有见过,就如此肯定吗?”苏荷遂道。
李忱笑了笑,“知人善任,这个知字,可以通过很多方面获悉,就如我现在,足不出户,却将天下局势尽揽于眼前。”
“识人断物这方面,郎君还从未出过差错。”喝完姜汤的文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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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
边令承引高仙之进入蓬莱阁,谈论政事时,张贵妃十分知趣的主动退离。
“右羽林大将军高仙之叩见圣人。”脱靴入内的高仙之于御前跪伏叩首,“愿圣躬万福。”
“起来吧,来人,赐几。”皇帝吩咐道。
“谢圣人。”高仙之倚凭几跪坐。
皇帝屏退左右,开口道:“卿可知吾为何召你而来?”
高仙之思索了一会儿,“圣人是为华清宫羽林军的布防吗?”
皇帝摇头,高仙之再思,又道:“时至冬日,圣人召见臣,是为北衙与南衙的城防交替?”
皇帝再次摇头,高仙之陷入了迷惑,皇帝便道:“卿没有收到安西四镇节度使王成现病故的消息吗?”
对于皇帝的话,高仙之表现得十分吃惊,“王将军?”
皇帝点头,高仙之颤抖着身躯,一把倒靠在凭几上,脸上流露着悲痛,“去年元月,王将军的身子骨还十分硬朗,怎的…圣人,臣…”
“朕召你来,是想问问,安西四镇接下来由谁接管为好。”皇帝道,“你在安西多年,没有谁比你更了解安西的事了。”
高仙之沉默了许久,皇帝看出了他的担忧,于是道:“卿但说无妨,不用顾及其他,只要是人才,朕都会重用他的。”
“圣人,”高仙之叉手,“安西四镇乃国朝重镇,更是与西域的贸易枢纽,因此选将需万分谨慎,臣在安西多年,倒是有一个合适的继任人选。”
“哦,”皇帝亮眼,“是何人?”
“安西四镇支度营田副使、行军司马风长卿。”高仙之道。
一听是风长卿,皇帝脸色微变,思索片刻后说道:“吾记得,你为节度使时,曾上奏,让吾任命他为判官,每逢出征,必以风长卿为留后,你上呈的功勋簿里,也总有他的名字。”
“是的,圣人。”高仙之如实说道,“风长卿曾是臣的侍从,是臣的麾下,举贤避亲,臣蒙圣人器重,出任禁军大将军,若是推举曾经的部将为边镇节度使,难逃内外勾结的嫌疑,然臣深受皇恩,岂能因此,而使明珠蒙尘,让有能力的将领被埋没,让圣人错失良臣。”说罢,高仙之取出自己的金印,于御前跪拜,叩首道:“因此,臣愿解除右羽林大将军之职,为陛下荐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