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先至门前,于北侧而立,雍王则在南侧石阶下,向雍王妃抱袖作揖,“王妃请入门。”
妻之意,谓之齐,迎娶正妻的礼节,无论士庶都十分重视。
火红的夕阳从西边照进王府,打在初昏的两个新人身上。
进入王府,和寻常一样,李忱坐在轮车上,由苏荷推着她将她送回,只不过今日,二人穿着婚服,一同走向今后将要共同生活的地方。
同样的路,已经走过很多遍,将来也还会有无数次,但从这一次过后,苏荷将会是以女主人的身份回到自己的家。
亲王初昏,侍婢于寝房正室设洗、陈馔,并用帷作为遮挡。
至寝门,众人停下,她们身后还跟着一众典仪与宫官,李忱推着轮车面朝苏荷,再次作揖,“王妃请。”
侍者推开寝门,便见斜阳侧照西房,夏日的黄昏依旧如火灼。
侍从走至北墙放饮食用具的土台,酌玄酒三注斟入尊内,又有宫人进入正室于西南隅设席。
李忱携苏荷从西阶入室,至席东侧而立,苏荷立于西侧,朝南而面。
跟随雍王妃的青袖与雍王的侍婢十一娘则互换位置侍奉,宫人奉盥而入,置于南北帷幕中。
雍王盥于南洗,“有劳。”青袖舀起一勺水浇至雍王手上,清洗双手。
雍王妃则盥于北洗,由十一娘侍奉洗手,毕后,各自从帷幕中走出。
青袖扶着雍王立于席东,雍王妃则于席西,典仪官奉饭食入内,喊道:“馔具。”
李忱向对席的苏荷再次作揖,二人坐下,女官奉饭食至正室阶前,“具牢馔。”
典仪承令,“诺。”遂于席间设馔,行同牢之礼,先祭祀而后食。
女官跪奏:“馔具。”
两名典仪跪于桌前,取肉脯、韭葅,分别授于雍王及雍王妃,二人将其祭于笾、豆之间。
典仪又跪取黍置于左手内,取稷放入右手,授王与妃,二人各受后,将其祭于葅醢之间。
典仪又取胏跪授,王与妃受,祭于葅醢之间。
祭祀完毕,女官,授雍王妃巾,雍王及雍王妃方才进膳食,共食三饭,饮肉汤。
“进酒。”
“诺。”
两名典仪起身盥手,洗爵复入室内,斟虚酒于尊内,至北侧立。
青袖将雍王扶起,十一娘则扶雍王妃,典仪二人奉爵进授雍王雍王妃,一酳为虚爵,不饮而用于祭祀。
女官再次洗爵,又酌酒授爵,再酳则饮,王与妃受爵,饮酒。
三酳则改用卺盛酒,是为合卺酒,饮酒后,侍从将二人扶于席后。
一众女官与典仪从东阶出室,置祭桌,洗爵而入,斟酒后起身跪拜。
同牢礼将尽,李忱遂携妻向众人答拜,女官跪坐下,取爵祭酒,而后小饮,回礼叩拜。
礼毕后,女官执爵起身离室,将爵放入篚内,奏道:“撤馔。”
正室桌席以及祭台被一一撤下,典仪上前跪奏道:“请雍王入室宽衣。”
又有典仪奏请雍王妃,“请王妃入幄。”
李忱轻呼了一口气,向众人挥手道:“都退下吧,剩下的,寡人知道该怎么做。”
同牢礼结束,众人遂叉手应答,“喏。”青袖与十一娘也一同离去,并将正室门关合。
喜庆的婚房突然安静了下来,苏荷俯下身投入李忱的怀中,看得出来,她的脸上有些疲倦。
苏荷虽出身官宦,却从小长于军中,从未经历过如此繁琐的礼节。
李忱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轻声道:“辛苦了。”
苏荷在她怀中摇了摇头,忽然,她抓住李忱的手,在她的衮服广袖里寻找了一番,果然从里面找到了一只人偶,随后又从自己的翟衣广袖里也拿出了一只人偶,举在李忱跟前,笑眯眯道:“看,今后她们就能永远的在一起了。”
李忱看着苏荷一怔,此举颇为可爱,同时她也在苏荷身上看到了许多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精神、品质,就向一束光,支撑着在黑暗中行走的她。
李忱闭上双眼将她搂入怀中,“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能娶到七娘,是我这一辈子中最大的幸运,又岂敢辜负。”
苏荷抬起头,眼里有些疑惑,李忱便笑着解释道:“那句诗的意思是,男子若是恋上女子,想要丢弃,自有解脱之法,可若是女子恋上男子,便难以挣离,世俗的婚姻本就是不公,世人对女子也太过苛刻,我虽是女子,却占得此身之利,固将身家托付,予你做保障,否则,空口无凭。”
作者有话说:
盥:洗手的盆子。
酳:食毕进酒漱口谓之酳。
韭葅是发酵的蔬菜,也就是韭菜做的泡菜哈,其实还有肉酱,肉干什么的。(其实日韩的食物,都能在唐代找到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