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服局来的是统领尚服局的尚服,为一名四十多岁的女官,领司衣司掌衣服首饰的司衣与掌文书的女史等一众人,前来为苏荷量身。
一大早,房门就被敲醒,青袖小心翼翼的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却惊讶的发现此刻外面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靠前站着的,锦衣华服,皆是宫中来的女官,于是惊叫道:“娘子,外面来了好多人啊。”
青袖不明她们的来意,将门打开后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只见一位身穿绯袍的女官从马车内走出,她的身侧围绕着一众服色不同的女官。
女官四十来岁,其气质与仪容皆不同凡响,“吾是宫掖六局尚服局尚服,这次来是奉上命给雍王妃制作翟衣与花树冠的,待雍王与王妃大婚后,其成服皆由尚服局出。”
青袖看着端庄稳重的尚服,眼里竟生出了倾慕,“原来宫中,真的有女官。”
“六局二十四司,专奉皇家,虽不能参与朝政,但官阶与外朝同,尚服乃正五品。”尚服身侧的女官解释道,“天下多少士子寒窗苦读数十载也不一定能位列五品之上。”
“正五品…”青袖摩挲着下巴,“那不是比文喜的雍王友还要高。”
苏荷从屋内穿鞋走出,“谁来了。”
“见过苏娘子。”尚服与一众女官行礼道。
苏荷被这阵仗惊住,看着她们身上的袍服很是眼熟,陪雍王赴宫宴时,好像见到过,宫内除了宦官与宫人之外,还有区别于外朝臣子的女官。
但是眼前这个人,带给苏荷的感觉完全不同,是当代女子所缺乏的一种傲气与自信。
“娘子,她们是尚服局的女官,来给你做婚服的。”青袖说道。
“这么快?”苏荷意外道,“问名的使者才刚回到长安,离大婚也还有些日子。”
“翟衣乃皇太子妃与亲王妃最高级别的礼服,其制作繁琐,周期较长,故于筹备始开始缝制。”尚服回道。
“既如此,那就有劳诸位娘子了。”苏荷回礼道。
尚服带着司衣司女官入内,并亲自为苏荷测量,令女史记下。
“还未曾请教,尚服娘子名讳。”苏荷一边量身,一边说道。
“下官姓许,苏娘子唤我官名即可。”尚服回道。
“许尚服。”
所有数据出来后,尚服只瞧一了眼,便轻轻摇头,几个女史于是明白,尚服局又要没日没夜加紧制作了。
“有什么不妥吗?”苏荷问道。
许尚服摇头,“与娘子无关,只是去年尚服局也缝制了亲王妃的翟衣,但只做了一半,就被叫停了。”
苏荷大概听懂了,“可是原先给要与周王成婚的张氏所做?”
许尚服点头,“那岂不是浪费了?”苏荷道,“翟衣耗时耗力,一定价格不菲。”
“今日出宫测量身长的尚服非我一人,长平郡王即将娶妻,崔相公的女儿与张娘子体量相近,应会改作崔娘子之服,只是郡王妃与亲王妃规制稍有差别,所以如果能改作苏娘子您的,就再好不过了。”许尚服说道,“国朝久经动乱,各局都在想办法节省开支,尚服局也是无奈之举,望娘子见谅。”
“我明白的。”苏荷说道,“我虽也期待大婚,也想将最好的一面给她看,但大婚真正的意义,是两个人坚定不移的心,比起虚无的东西,我更在意另一半是否良人。”
尚服看着苏荷,缓缓说道:“我在宫中当差数十年,给过许多贵人定制大婚的礼服,而真正开心与期待的,就只有苏娘子,就连去年的张氏,眼中流露的也只是无措。”
对于许尚服的话,苏荷一点也不意外,“处在深闺中的女孩儿,十几岁的年纪,又哪里能明白什么是喜欢,以前,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也很害怕,害怕阿爷哪天会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我嫁给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就像我阿娘一样,一直到死,都踏不出内院。”
“难怪自上元夜后,宫中很多人都说,十三大王将来要娶的王妃,与所有人都与众不同。”许尚服说道,“您比其他的亲王妃要看得更加通透,也更加有魄力与胆量。”
“我没有天生的魄力与胆量,能让我如此做的,是因为我选了对的人。”苏荷说道。
“我曾经也遇到过这样一个人,她也像您一样,但她并没有挣脱那道枷锁。”许尚服惋惜的说道。
“您说的人,是崔贵妃吗?”苏荷问道。
“不。”许尚服摇头,“是张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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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坊·雍王府——
李忱坐在书房的密室里,四周已经变得空荡,越逼近真相,便越让人心寒,尤其是李甫在狱中的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