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恬并不善乐, 故而与一些大臣们所想的一样,虽在盛世,却也不能忘记前人的亡国之恨。
“因为废太子恒,尤爱此曲。”李忱看向许贺子,“一个人,行为可以做出欺骗之事,但是心却不能。”
“这一点,我还要感谢令郎于去年上元夜在花萼楼中的推举。”李忱又看着陆善说道。
陆善当然知道真正的原因,他只能摸着脑袋憨厚一笑,“犬子不懂事,都是雍王大度,不与之计较。”
“是的。”许贺子将一块碎玉紧握于胸口,“我深爱着太子恒,他虽贵为储君,却从不轻贱于我们,天子将我们当做笼中鸟圈养起来,只有太子殿下,深知我们失去自由的苦楚,他是那样一个温柔仁善之人,却惨死在了冤狱中,他本可以做一个盛世明君,该死的人,是利欲熏心的你们。”
“幻术,是周王指使我与邢载所为,入宫之前,我就已经是长安名妓,我认识军中许多军官,他们仰慕我,这些年里,因为李甫的缘故,倾慕于我的人,都已升至军中要职,他们足够撼动,虚假繁荣之下摇摇欲坠的大唐江山,于是便有了今夜。”许贺子旋即跪伏于地,“许贺子不奢望免除死罪,但求严惩真凶,还太子恒清白。”
皇帝的愤怒因为许贺子的到来与她的这番话而到达了极点。
“胡说!”周王甩袖,“我根本不识得你,又何来与你勾结,我看分明是你勾结雍王,陷害寡人。”
“是吗?”李忱见他仍嘴硬,深呼了一口气道,“如果我告诉你,李甫没有死,你猜,他会怎么说?”
当李恬听到这句话时,连瞳孔都瞪大了三分,“什么?”
“带进来。”
卫士将负伤的李甫拖进大殿,被堵住嘴的李甫,见到周王后,情绪异常的激动。
“你难道忘了,长安城内也有折冲府。”李忱提醒道。
然而李甫身负重伤,拖进殿中之时,沿途皆是血迹。
“快带下去救治。”陈元礼说道,“他定然还有同党,罪魁祸首不能就这样死去。”
周王向后退了几步,“臣也可以证明周王有造反之意。”这时,陆善突然从人群中站出来说道。
“你?”皇帝诧异的看着陆善。
只见陆善双膝跪地,朝张贵妃哭着委屈道:“请阿娘阿耶做主,去年秋,臣率军进攻契丹,大军已至牙帐,眼看即将取胜,奚骑却突然反叛,臣受困于师州,幽州节度副使张守仁给了臣一封信,可解师州之围,但条件是,让臣辅佐周王,成为储君。”
“臣当时被契丹与奚所困,即将城破,事态紧急,便假装答应了他的请求,还在一封书信上按下手印,留做把柄,最后张守仁竟还拿右相李甫来压臣,如今想来,师州被围时,不可能有人潜入,所以他的人是提前安排在师州的,至于张守仁为何会提前知道兵败,臣到今日才想明白,原来奚骑的叛变,绝非偶然。”
当知晓一切计划的许贺子出现时,便已打破了这场僵局,而陆善的话,则让周王再也无法狡辩。
陆善之所以会在此时全盘托出,乃是知道周王已再无机会,而自己也可借此机会向皇帝表明忠心,摆脱嫌疑,还能将压在自己头顶的李甫彻底击垮。
皇帝怒火中烧的看着周王,不仅策划了今夜的兵乱,还与宰相以及边将勾结,这些行为,无一不是皇帝的逆鳞。
李恬环顾周围,忽然仰天大笑,他的双眼开始变得幽邃,“不愧是,太史局曾预言,有明君之相的皇十三子,连这样细微之事,都能通过推敲寻找到答案,只可惜,你现在成了残废,再也无缘那个位置。”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为了权力可以不择手段,不惜让国家陷入动荡,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多少人要因你而家破人亡。”李忱骂道。
“你知道什么!”周王狂怒道,“你明白那种生来就不受重视,也没有人在意的感受吗,他利用完翁翁,巩固自己权力后,便开始疏远与冷落,而我,从小就不知道被捧在父亲怀中的感觉是什么。”周王看着李忱,“说真的,十三郎,我好生羡慕你啊。”
“这个盛世,是历代先皇用毕生血汗换来的,可是却因为皇帝的昏庸,盛世,在一点一点消亡,先是崔氏,后是张氏,太宗皇帝的心血,就快亡了。”周王张开臂膀,言语激烈,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只有我,我才是真心想要改变这一切,继承太宗的遗志。”他又看向太子,“而他,只是一个连妻女都无法保护的懦夫罢了。”
“你想效仿太宗皇帝,就凭你这种不在乎国家安危与百姓生死的人也配?”李忱讥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