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喜想要阻拦,却被苏荷登了一眼,他便再也不敢了,随后书房门被用力推开。
此时崔瑾舟已从李忱膝前离开,她伸出袖子,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白猫因为开门的动静声太大,身手敏捷的蹲到了书柜后方。
“哦?”苏荷盯着二人,“怪不得文喜如此紧张呢,原来是做兄长的,躲在书房里欺负妹妹了?”
“不是嫂嫂想的那样。”崔瑾舟连忙摆手解释。
“雍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然知道,你不用替她说话。”苏荷道。
“阿兄是在帮我处理与周王的婚事。”崔瑾舟又道,“上元节一过,周王府就会到崔宅提亲。”
“周王?”苏荷抬眼,这件事她并不知情,也不认识什么周王,“所以,雍王的处理方法是什么呢?”
“阿兄想让我嫁给长平王。”崔瑾舟道。
苏荷听后,很是不耻的瞪了李忱一眼,“这算个什么解决的破法子。”
“…”苏荷的话,连崔瑾舟也对这位嫂嫂有些震惊了。
“雍王处理一桩心不甘情不愿的婚事,就是用另外一桩婚事,将自己的妹妹,从一个虎口推向另外一个深渊吗?”苏荷看着李忱,对她的做法尤为不满,“是江郎才尽,还是别有用心呢。”
苏荷的态度,让人大为意外,崔瑾舟连忙走到嫂嫂身旁,“嫂嫂,阿兄他…”
“我说过,我分得清楚是非,也了解你阿兄的为人,以及手段。”苏荷打断了崔瑾舟的话,“长平王是东宫的人,我不信,你的做法,仅仅只是为了让瑾舟摆脱周王。”
“…”李忱楞在了座上,她看着苏荷,几乎呆滞住。
书房这一出戏,就连文喜也蒙了,“这怎么王妃就跟崔小娘子站在一条线上了…”
“七娘,你误会了,我…”李忱欲要解释。
苏荷却不给她机会,“误会?”她撇了一眼崔瑾舟,“若是误会,瑾舟何故落泪,你身为兄长,怎能做出这种事情,明知道东宫的处境,还将人往火坑之中推。”
被弄乱了思绪的李忱,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了。
但同时,苏荷的话,也并非空穴来潮,李忱闭上眼,“东宫是一个小朝廷,同时,也是大唐最后的希望,瑾舟身后的势力,是整个清河崔氏,外加舅母所在的荥阳郑氏,而长平王并非嫡出,顾全大局的太子妃被废,妃嫔争宠,东宫有夺嫡的隐患,东宫乱,天下无望,哪还会有日后的安宁呢。”
当众人还在为党争,争得头破血流时,只有李忱明白,太子的地位不可动摇,也只有她更长远的看到了,东宫将来的局势。
“即便如此,你就要将天下的局势系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吗?”苏荷质问道,“凭什么呢,造成这般时局的,是当权者,为什么要她人来承担他的过错,要她人来挽救他所造成的局面呢。”
苏荷的话,让一直受封建礼教束缚的崔瑾舟感到十分吃惊,同时也让她对这位嫂嫂有了全新的看法,在她所处的环境中,她接触过的人,没有比苏荷更加通透的了,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兄长为何会喜欢上她。
苏荷的一番话,也让李忱无地自容,她羞愧的低下头,但苏荷却不肯饶她,“雍王这样做,与那些人又有何异?安排别人命运之时,雍王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面对苏荷的提醒,李忱抬起了头,眼里闪烁着泪光,这正是她的痛楚,是生生世世都无法忘记与抹去的痛楚,“我从未忘记自己的身份,没有人会比我更加清楚的记得,已经逝去的人不会再感受到伤痛,但我这个活着的人,却是每一天都在痛苦之中。”
李忱的话十分用力,伴着她身体虚弱的沙哑,“谁能忘记一生之痛呢?”
直到看见李忱眼里那抹血色,苏荷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重了,只是在遇到这种不公之时,她忍不住的想要出气,由是心底觉得,李忱与那些人不一样,所以她才对李忱这样安排崔瑾舟的婚事而恼怒。
愤怒的语言说得快了,便忘却了一些重要而伤人的东西,等她想起时,话已经说出去了,她看着李忱的模样,开始自责了起来。
崔瑾舟也看出了二人的突变的气氛,于是转身拉着文喜从书房离开了。
“抱歉,我的话说重了。”苏荷走上前说出了自己歉意,并没有遮遮掩掩,又或无法开口。
“是你提醒了我。”李忱说道。
“我知道你一定是经过了百般考量的,但是我…”苏荷攥着自己的手,“真的很讨厌受人安排。”
“你是雍王,你不会沦落到这种田地,女子一但嫁错了人,后悔的,将会是一生。”苏荷又道,“抚育我成人的姑母,便是如此,她受不了内宅里的勾心斗角,最后带着腹中的孩子服毒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