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痛苦不知持续了有多久,宁清回在恍惚间,好像有什么人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靠在那人怀中,对方说话的声音犹如隔了一层水面,时轻时重,听得不透彻。
“师尊……师……尊……”
宁清回朦朦胧胧地,用尽力量撑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所及之处,那用长剑冷面无情刺穿他心口的男子似笑非笑,“师尊呐,你是,逃不掉的……”
逃不掉!
宁清回瞳孔骤缩,体内猛然爆发出一股力道,双手卡住对方的喉咙,将人掀翻倒在地上。
——杀了他。
——只要杀了他,就什么都不会再发生了。
杀念陡生,是怎么都消不下去了。更何况被自己卡住喉咙的人还在笑,就如同在嘲讽他的不知量力。
宁清回双手愈发收紧,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轻易折断手中细白的脖子。
房屋外上方天空,悄然飘来几朵乌黑色层云。
雷声鸣鸣,电光闪烁,然而周围竟无一活物发现这奇特的景色。
乌黑色云层默默蓄着力,只等落下雷罚的时机到来。
就在宁清回准备动手掐断脖子的那刻,一双手无声抓住了他的手臂,轻柔没有力道,带上了几分怕伤到他的意味。
紧随着,宁清回指尖微凉,有冰凉的液体落在他指尖上。
宁清回浑浑噩噩的脑海中忽然恢复几分清明。
冷笑着的面容转瞬消失,只有脸色涨红,呼吸困难而泪眼朦胧的顾南知。
宁清回双手骤然一松。
——不,不能杀他了,还……不能!
这是两眼发黑昏迷之前,宁清回脑子里最后残留的念头,旋即脑袋一偏,彻底昏死过去……
……
等到宁清回醒来已然是三日之后了。
宁清回昏昏沉沉睁开眼,脑子还未完全清醒,面前蓦然放大尤齐穹那张大脸,唬地他一个激灵。
“你怎么在这?!”
尤齐穹不屑哼笑,把脸挪开说道:“麻烦你看清楚,这里可是我府上。”
“怎么可……”话说到一半,宁清回已经看清屋内的打扮,确实不是他熟知的某一处房屋,话锋一转就问:“我为什么在这?”
尤齐穹懒洋洋地应道:“是你师兄把你送过来的,若非看在你师兄的面子上,我才大发慈悲出手相救。
否则我尤齐穹怎么可能会救你,倒不如说我想看着你……”
最后那个“死”字被尤齐穹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只因为谢霖此时匆匆从门外走了进来。
看见自家小师弟清醒过来,谢霖喜不自禁:“小师弟,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师兄,我没事了。”
宁清回笑着回应,视线在谢霖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在跟在谢霖身后的顾南知身上。
顾南知往日里凌厉的剑眉此时失去了神采,眼底青黑,面容憔悴宛如几天几夜都没休息好,眼角还有着未消的红肿。
最引宁清回注意的,还是顾南知脖子上缠了几圈的细长白布。
宁清回愣了愣,说:“……抱歉。”
顾南知的眼眶又红了,喉间哽塞道:“不,师尊,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的过错,你也不会伤势加重,遭受那般痛苦了……”
他的错?
宁清回不明顾南知话中的意思,用眼神示意师兄谢霖,让他解释一番。
谢霖拍了拍顾南知的肩膀,而后又看向宁清回,面色无奈。
“是朝雾花。”
“先前你替顾南知寻来清灵莲的时候,不小心沾染上沉眠露,中了暗伤。原本慢慢修养些时日,你体内的沉眠露自会散去。哪知顾南知昨夜给你送来了朝雾花。”
沉眠露自始至终都在追寻朝雾花,一旦当水碰到了花,那就如同飞蛾扑火,汹涌如涛。
难怪当时心里猛然涌起一股奋不顾身的念头。
宁清回一边听着,一边回想昨夜顾南知给他送来奶羹时,摆放在托盘上的小束花。
那便是朝雾花了。
凡事有因必有果,前世与话本里,顾南知不曾主动给他送来什么东西,也就不会送来朝雾花。
自然也不会发生被朝雾花引得他旧疾复发的情况。
宁清回在心底暗叹,果然,顾南知行为反常,最后遭殃的还是他。
谢霖还在喋喋不休的说教,这次宁清回可把他吓惨了。
“小师弟,你是不知道,当时是顾南知是背着不省人事的你到我府上求救,他也是浑身狼狈受伤不轻的样子,害得我以为你……”
说到这,谢霖顿了顿,责备中带着些疼惜地意味:“日后可不要如此大意了。”
旁边坐着的尤齐穹跟着阴阳怪气:“是啊,下次可没有这么巧,也没有我这么好心医治你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