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德里希把她牵近了些许,跨步走在了马路边,挡去她的视线,压低声音,“昨天早上有德军被刺杀,这几天你都不要出门了,他们正午时处决了几个人。”
“处决?”
“在前方广场,吊颈示众,现在只要法国人被补都会被当成人质。”他声音再压低了一点儿,“待在家中,知道吗?”
巨大的不安忽然笼罩着她,她不想经过那个广场,可是仰她没有选择,因为那是回家的必经之路,可是她没有勇气去看那些消逝的生命。她很害怕。
一步又一步。广场近在咫尺,空气中似乎都带着一丝丝腐朽的味道。
她想有抬头看看他们的脸孔,却又迟疑着不敢把头抬起来,眼角似乎瞟见有几双悬挂在半空中的鞋子。
有些很残旧,有些却很新净。
“别看。”干燥和暖的手掩着她双眼,她整个人都被弗里德里希环着。
他的气息传来,盖过了空气中让人窒息的腐臭味。
只是,在她的眼睛被挡住之前,眼角余光却看见半空中无力垂下的手上绑住一条细细小小的红丝带。
作者有话要说:
8月21日巴黎发生刺.杀案,两日后纳.綷德国发表声明指所有被补的法国人将会自动成为人质,如果再有刺杀等事情发生,将会射.杀他们。
————————————
暖近会更密一点的!!真的!!终于毕业了!!把所有要交的论文都交完,就可以放心写文啦~
第16章 安德娅安德娅
安德娅停下了脚步。
弗里德里希猝不及防地半个身子撞上她的后背,他的手移动了半分,一瞬间流淌而下的除了和熙的阳光,还有那几具吊挂在半空中了无生气的尸体。
曾经安德娅听说过吊死是其中一种最恐怖的死状,小时候她们家附近的皮埃斯夫人便是这样死的,吓得那个发现她的女人惶惶不安了好几年,食不下咽,消瘦了许多。
现在,她明白为什么了。
脸色青紫、舌头半露、眼睛突出,巴黎的烈日使得尸体已经渐渐开始腐烂,血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强烈的味道冲击在她的鼻尖,她胃里的液体开始翻滚,但是目光却死死地定在了手腕绑住了红丝带的少年身上。
脑海中忽然浮现起那年夏日她与艾利诺在河边的夜晚。
月色洒落,微风徐徐,几声蝉叫,少年躺于她身侧,卷曲的发丝落在清亮的眸子前,慵懒的笑容却带点亲近和耍赖,低喃道:“安德娅安德娅。”
“嗯哼?”她挪了挪,把头枕在他的胸膛上,牵起他的手在玩弄。
他的手臂揽过安德娅,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噢,安德娅安德娅,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她噗哧一笑,翻身后双手捧着脸凑近他,打趣道:“直到死亡吗?”
艾利诺弯起嘴角,神色带点迷蒙,温热的手一把拉过她,倏然间便已虚虚地压在她上方。他们靠得很近,连呼吸都在交缠,发丝垂落,轻轻地碰着她的脸,挠得她痒痒的。
“也许吧。”他在她耳畔低语,气息喷洒在她身上,逃也逃不掉。
他的吻缠绵悱恻,他的怀抱恣意温暖,他的笑容温柔不羁。
她的少年很美好,却死在了这个夏日。
曾经抚摸过她脸颊的手还绑着她亲自系上的红丝带,一针一线的祝福也都还在,却始终拯救不了他。
艾利诺没有忘记她。
可是她却不能再次叫他的名字,不能好好地看他一眼,甚至连他因何而死都不能问。
如果他知道她这样,会不会很失望呢?会不会希望从来都未认识过她呢?
对不起,艾利诺。
颈上的项链忽然像是烙铁一样,那圈银链似是愈收愈紧,勒得安德娅十分难受,快要呼吸不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脚都似是被紧紧束缚,只想挣脱一切,逃离这个地方,却发现自己连抬腿都没有力气。
“别再看了,闭上眼睛吧。”
弗里德里希跨步绕到她跟前,把她轻柔地拽到自己的怀中,一手揽在她腰后,一手按在了后颈,“别害怕,我在这里。”
安德娅的手用力地攥住他的衣角,如同在骇浪惊涛中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她舍不得放开。泪水一滴又一滴地落下,她好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甚至想要生命在这一刻和艾利诺一起消逝,可是抱着她的双手炽热而有力,根本不容许她滑落半分。
“别害怕,我在这里。”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想告诉弗里德里希她不害怕,她只是很觉得很难受很羞耻,她昔日的美好少年成了弓具冷冰冰的尸体,而她此刻却在德国人温热的怀抱中抽泣。
而更让她惭愧的是,她只想软弱地逃离一切,她不想再想他是因何而死,在死之前又是抱着什么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