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娅笑了笑,侧身看他,轻声道:“没什么,只是在想国立高等美术学院的事,它听上去好像很吓人,不是吗?”
阳光落在艾利诺脸上,映得他尤其好看。他无奈地笑叹了一声,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至少那里的人一定很优秀,你会遇到很多更好的人。”
“比你更好的?”
“也许吧。”他挑了挑眉,不太在乎。
艾利诺也享受这种随性自在的关系,像安德娅一样,他们不会在对方身上过多地索取,只会互相陪伴,如同极亲密的朋友。
安德娅坐了起来,拉着艾利诺的手,迎着风奔进了湖中。八月初的闷热瞬间消散,只剩下沁至身心的凉爽。她潜进水中,忍住干涩睁开眼睛,正好看见艾利诺也潜进来了。湖水带点蓝又带点绿,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清透耀眼,安德娅看着面前的少年,瞬间有点失神。
他卷曲的发丝随着水波浮动,一时挡着眼睛,下一刻那双明亮的眸子却又再她眼前出现,若即若离。她忽然想,这样的他,到大学一定也很受女生欢迎。
直到肺里所剩无几时,安德娅才轻轻一蹬,重新浮出水面。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平复下来时,只见艾利诺抱着臂在看他,眼神很柔和。
她又弯了弯嘴角,走上前搂住他的脖子,深深地吻了上去。艾利诺的手很快便环住她的腰,微微欺身,带着炽热温度,包围着她。
湖水凉凉的,与他的身体形成很大的对比。
安德娅很爱这样的时光。
然而,她生活里所有的井井有条却在某一个瞬间突然被打破了。
落日余晖在那人身上镀上一层若有若无的金光,虚虚的暖意笼罩着四周,赶走了快要入夜的几分冷。他身前放着一块画板,纸上有了好多不同的色块草稿,安德娅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临摹弗拉戈纳尔的秋千,与她最爱的那张画重名了。
安德娅忍不住愈靠愈近,却不小心踩在了一块小石头上,惊动了正在画画的男人。
他回过头来,眉头轻轻皱起。
“嗨。”她僵硬地道。
世界好像在这一秒停止了。安德娅看到的一切都被放慢,她看到空中有片叶,绕了好久在跌到在草地上,看到天上的鸟儿,拍翅膀拍得很慢。眼前的人看上去也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金发蓝眼,皮肤白皙,身形殷长,五官带点棱角分明,却不会过于硬朗。
片刻后,他那松开紧皱的眉头,声音很是温和:“对不起,我好像吓着你了。”
阿尔萨斯—洛林口音,看来大概是德国人。
安德娅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没有,不是这样的。”
他却是斟酌了片刻,再问:“ca va(你还好吗?”
“很好,你呢。”安德娅自然地答道,搬出以前无数次用过的标准答案,只是男人却没有回答她。一阵风吹过,她懒时觉得凉飕飕的,这一秒才反应过来男人为什么这样问。
她从头到脚都是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甚至连鞋子也没穿,只是提在手上。今天她与阿黛尔玩得稍微疯了点,穿着衣服便跳着湖里,本来想着正值夏天,离家又只有几步路,这样走回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然而却没有想到这对于一个外人来说看上去是有多么狼狈。
“我……”她有点说不出话来,只挤出了句:“我很好,这是我刚刚在玩……游泳。”
“结果衣服掉水里了。”她又补充了一句。
下一秒,一块洁白的手帕便递到她身前。
“给你。”她听到男人这样说。
安德娅道了声谢,接过了帕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脸,但是过了一会儿后,她的动作便又停住了。她忘了自己今天有化妆。低下头去,正好看到帕子被染红了,她尴尬地抬起头,正好对上男人带着笑意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此情此景很好笑,也有点不礼貌地笑出声了,男人愣了片刻,也跟着她笑起来了。
“抱歉,我一定会帕子洗干净还你的。”安德娅抬手绕好了散落在耳侧的发丝,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奇怪,“谢谢你……”
“弗里德里希。”弗里德里希接过了她的话。
“我是安德娅。”安德娅走近了一点,指了指画板,“本来被这幅画吸引了,一时忘记了自己这副奇怪模样。”
说完以后,她的耳尖渐渐变红了。好像愈说愈奇怪了。
“不奇怪,你很……”弗里德里希顿了顿,才道:“漂亮。希望没有冒犯到你,我的法语不是太好,找不到其他形容词了。”
“没有。”安德娅在听到漂亮这两只字的时候便笑开了,“我还是很喜欢别人称赞我的。你是画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