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芫接过宫婢送来的药,然后推开了偏殿房门。
只是推开一道门缝钟芫便闻到一阵浓烈的药味和……血腥味。
昔日傲气威风的男人此时躺在软榻上,他身上只有一件单衣,狭长的眸子紧闭着,而垂在软榻的外的手中握着一块瓷碗的碎片。
血从男人脖颈边缓缓流淌,然后慎入内衫的领口。
钟芫静静的看了一会,然后不耐的扫了眼身后,此时门外一个人影也无,不远处的容总管正着急的对几个宫婢招手,似是又要去哪里伺候。
钟芫端着药碗,缓步靠近男人。
而仿佛死去一般的男人却突然的睁了下眼眸,那瞳孔中全无生气,只是淡然的轻慢的瞥了一眼钟芫便又阖上了眸子。
钟芫轻笑。
“——真是废物。”
她把药碗随意搁在桌边,然后转身离开了偏殿。
没多久,殿外传来几声突兀的鸦鸣,随着这几声沙哑的鸣叫,两个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钟芫的身侧。
宫殿外,整列有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腰挎长刀的锦衣侍卫在宫殿外巡视而过,走在最后的侍卫突然脚步微顿,他目光转向空寂无人的寝殿。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隐约听见角落里传来女子的声音,虽然不分明却似是在与人交谈。
什么人鬼鬼祟祟?
侍卫皱了下眉,然后握紧了长刀缓步靠近,深红的院墙后,只见女子衣裙的一角,可只看那裙摆的颜色他便认出这是陛下宠信的那位宫婢。
侍卫呼吸微滞,但他脚步未停。
风扶而过,凉意入怀。
侍卫握紧刀柄,猛地探入。
此时偏隅中只有宫婢一人。
那宫婢似乎是被惊到了,连带着怀中的野猫也挣脱跑远。
侍卫愣了下,然后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原来是小猫啊。
“给芫姑姑请安,方才多有得罪。”
钟芫看着神色肃然的侍卫,抬手拍了拍沾染了猫毛的衣袖。
“怎么了吗?”
侍卫被问的有些脸红,只是躬身道,“没什么,最近特殊时期,卑职恐有刺客,所以检查的细致了些。”
女子闻言焕然大悟,她缓缓扬起微笑。
“原来是这样,那真是辛苦了。”
那双眯起的眼眸看起来纯善又温柔。
“若是其他人也都像侍卫大哥一样就好了……”
年轻的侍卫因这突如其来赞美而微微羞赧,他目光游移了下,然后想起了已经远去的大部队。
“卑职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
青年快步离去,钟芫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未减。
这一日,箫成玉都没有回皇宫。
抽调五万人马说着简单,但整编成大军,还要设定临时的指挥统帅副统帅督军校尉等等……
当然还有军需处,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皇城虽富庶但打仗很费钱,数万兵马尤其费钱。
不过让箫成玉满意的是戚裕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
反正戚家有钱。
有肥羊主动来让他宰,箫成玉是半分也不会心慈手软。
“从前孤对戚家确实抱有成见,但这些日子孤看得出来无论戚老还是你都是全心全意为国效力的忠良,只是过去有些选择……情非得已时局使然。”
陛下微微一笑开始画饼:
“其实孤早就决定,待日后锦黛有孕,孤必封其为后。”
戚裕跪地谢恩,有了陛下金口玉言,他也可以放手去做。
本来高祖父的目的也是如此。
即便改朝换代,戚家依旧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他们兴盛了数百年的名门望族,有能力有魄力更有资本选择新的政治选手进行押注。
他们是真正的权贵,世间财富享之不尽,天下苍生皆可为棋。即便是君主,那也是顺我昌。
五日后,陛下出征。
这一天却十分的不顺,将士们刚出城门便遭遇了大雨,车辇陷入泥潭,足足耽搁了半个时辰。
而钟芫在皇宫等了五日没有等来箫成玉,只得临时让影子传信九川:带一队人秘密潜伏在陛下身边。
她知道那日郑玄的话不是玩笑,更知道郑玄为什么不选择主动告诉陛下。
无论是当初冷宫皇子,还是现在的一国之君,贵族对贱民施舍不了多少眼神。
当年陆远私通的事牵连甚多,而追随陆远的又何止严玉郑玄两人,只是其他人都死干净罢了,严玉的身世她不清楚,但郑玄被流放后,他的父母妻妹都被仇家所杀,全家十余口,只剩一个弟弟郑秣。
钟芫想着微微叹息,他知道如今的郑玄估计没多少忠心给箫氏皇族,但是严玉……
严玉怎么也有问题……
女子抬手按在了眉心,她当初没提指出郑玄的事,一方面是为了自己,但是箫成玉亲自提拔的两个人居然都有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