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敢有人再说话,接下来的一切换将移权便顺理成章,就连身边的侍卫也全都是自修罗教起跟了她数年的人手,一时兵权旁落,全都掌控在太宗一人的手中。
就连金国内趁机作乱的藩王,也被太宗以狠手镇压,上下九族一人不剩,全部斩草除根,可除了藩王一族外其余手下都捡了一条命,收缴上来的金银财宝也一分不留的放给了藩地百姓。处理这一切都没有花费太宗一日的时间,早上自兵营牵马前往,夜里明月高悬时又回到了大帐中,再挑灯批阅奏章至天明。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从未见过她合眼休息,她好像有着无穷无尽的充沛精力。
按理来说大军只需驻扎在这里,围城三月便可,本不需太宗亲自坐阵,可太宗却不曾离开军营超过一日,难道太宗真的只是因为重视这场战役才日夜守候么?
侍卫在战场上鲜有的寂静中走了神,忽听太宗下令道:“全部退下,百步之外。”侍卫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见太宗根本不曾抬眼,又极快的收回目光,应下了令,同一万铁骑一起退了下去。
耳中听到马蹄声逐渐远去,在某一个地方静止了下来,再没有那么多人嘈杂的呼吸声和烦乱的目光。萧白玉更紧的环住秦红药的细腰,方才光是看着,还道她风华依旧,现下抱住了才发现那都是宽袍大袖撑出来的虚影,衣衫架子下包裹的腰身细去三分,掌心下的身躯也是惹人心疼的单薄,这几月自己尚可掩耳盗铃躲藏起来,但被推到风口浪尖的她,又饱受了怎样艰辛困苦。
秦红药的手顺着她的肩滑到她的衣襟前,摩挲了一下她咳出的血迹,手指一路滑来,并未感觉她受了严重的内伤,语气不冷不热,问她:“你武功退到这种地步了么,那么个杂碎,你也斗不过?”
即使是问句,语调也没有丝毫上扬,秦红药的口吻变了些许,之前总是带着些张扬,些挑衅,每一句的末尾都是往上挑起,自己春风满面,将敌人衬的更是面如死灰。萧白玉听得有些心酸,想来身处高位,不得不习惯沉重下来的口吻,她抬起手去拨开一直垂在秦红药脸侧的金缕,目光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的脸,低声回道:“我只想见你。”
身躯紧密的贴在一起,却不见多少柔软,大多都是骨骼硬硬的硌在一起,其实不太舒服,但两人都没有再动。秦红药垂眸看她,幽深的瞳孔中倒映出她有些脏乱的面庞,她本不该如此,以这样的模样出现在这种地方,在错误的时候,错误的地点,一头扑到自己怀里。但心中那份不可言说的殷切期盼在过去的数月中一夜一夜的消磨去了,如同一颗扎根在沙漠耗尽了养分水气的仙人掌,再怎么坚强都逃不过干涸枯死的下场。
“我们几日未见了?”秦红药直直的注视着她的双眼,似是想拨开她眼中无用的柔情看到那之后所掩藏的东西。
她问的突然,但萧白玉也回答的毫不迟疑:“一百四十五日,”她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秦红药,只用余光瞟了眼天色,苍白的唇补了一句:“又八个时辰。”
秦红药似是笑了一下,只是嘴角旁淡淡的纹路转瞬即逝,她眉尖一点点压了下来,最后一分假装的疏离褪下,终于露出经过一百四十五个日夜打磨后的,带着血腥气味的冰冷道:“你的确需要记清楚,再过十五日,不就会有人带着你们的希望敢来救援么?”
萧白玉眉头一皱,并非惊讶于她的无所不知,只是下意识便想,红药既已知晓,却依然不战不退,到底是在作何打算,追根究底的,还是在担心到底是否有危险。但她紧蹙的双眉落在秦红药眼中就犹如在炎炎夏日里忽然卷地而起的沙尘暴,令人万分厌恶,纵使一张嘴就会吃进满口粗粒的尘沙也不得不去呼吸,满身满心都覆上了细密肮脏的烟灰。
秦红药搭在她肩上的手缓缓用力,食指上尖细修长的护甲刺破了她的衣衫,触到了她的皮肉,那护甲套是用极上好的金玉打造,即使被烈日烘烤了如此之久,依旧冰冰凉凉。萧白玉微抖了一下,不知是因为肩上阵阵寒意还是因为秦红药一字一句诉出的罪状。
“你说想见我,这一百四十五个日子里你做了什么,听闻九华派不仅大开粮仓接济难民,还扫清匪寇荡除贼人,白玉当真是为国为民。”秦红药想起五日前接到的线报,上面写着凌崇正率着火/炮人马日夜加鞭赶来邺城等事,只是比起最后一行字,再没什么事都留住她的目光:九华派掌门自与凌崇密谈三日后出山,奔赴邺城。
秦红药盯着小小的纸条看了许久,久到点燃的蜡烛已挤满了一缸烛泪,她才拿起这封线报靠上火苗,火舌极快的席卷了纸张,字迹迅速化作漆黑的灰烬。灼烫的火舌忽的舔上她的手指,她手一抖,纸片从指间落下,只残存了小小一块,正是被她食指紧捏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