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她没有说下去,但姜流霜听出了她喃喃的哀切,终究还是没舍得用力甩开,只是这没说完的半句话化作一根刺,扎进她心中,隐隐作痛,又下不去手狠心拔掉。罢了,谁教她是堂姐,大了几岁便要能容忍自己的妹妹,只要自己注意不要露出任何端倪,便随堂妹去玩闹吧。
后来还是用上轻功带堂妹离开了黑雾冢,即刻便从怀中掏出了解药塞进她嘴里,姜流霜虽不像秦红药那样百毒不侵,到底还是不大怕这种程度的毒气。只是那个甩下她们先走的人,由不得人不担心。
“堂姐,我们也去烈焰堂吧,我不放心。”其实不必她开口,姜流霜也会带着她追过去,毕竟她同秦红药交好八年,而萧白玉在秦红药心中分量多重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虽早就听闻烈焰堂已沦为一片灰烬,但当真看到如此惨烈的景象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烈焰堂被归为武林四大火器门派之一,自然也有一番磅礴气势,鳞次栉比的房屋大殿占地几十里。现在却只剩一大片荒芜的废墟,焦黑的瓦片堆成破落的山丘,这一片的天空还因为烟熏火燎而变得雾蒙蒙,烟火气几日不散,还隔着老远便被呛的咳嗽起来。
姜潭月不小心踩上散落在四周的瓦片,被烧焦的青石瓦一碰就碎,但灼烫的热度透过靴底直穿脚心,烫的她嘶了一声忙不迭的跳开。看来大火是烧了几天几夜刚刚熄灭,姜潭月捂着鼻子四处环顾,在一片烟雾弥漫的断壁颓垣中几乎都寻不到萧白玉的身影,当目光捕捉到蹲伏在废墟中,似乎与烧焦的瓦片融为一体的灰黑色后,一颗心忍不住揪了起来,像是被揉皱成一团。
萧白玉蹲下身,一块一块的拾起瓦片,过手的瓦片刹那间震碎成粉末,又接着去捡下一块,她像是看不见这一片有成千上万的砖瓦,也感觉不到瓦片上被烈火熊熊燃烧几日后包裹的灼烫。所有声音,所有景象,所有温度,外界的一切都在她意识中消失的干干净净,放佛被一刀斩断,只凭着本能挖开废墟,寻找着哪怕一丝一毫的衣物,骨骼的残留。
姜流霜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责难,她跃至萧白玉身边,不动声色的瞧了瞧她的面色,还好,中毒不深,即使再拖几个时辰也救得回来。
“烈焰堂一堂的人都死在这里,你就算找到了残肢断臂,你认得出是谁么。”姜流霜站在一旁,都没有做做样子帮她寻找,理所当然也不会有任何回复,她也不介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姜潭月急急的想上前把萧白玉拉起来,都被她一抬手阻了下来:“别管她,任她去作。”
“这怎么行,玉姐姐毒气入体,得赶紧为她解毒才是啊。”姜潭月又想上前扶萧白玉起来,她实在看不得原本清丽出尘的女子沾上一头一脸的脏污,执拗在荒芜的废墟中寻找一点一滴的踪迹,可怜又可悲。但姜流霜也不肯让步的拦在她身前,语气是毫不关心的平静:“让她找,就让她把自己搞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看最后能不能如她所愿。”
姜潭月咬着唇看着堂姐,她的话意有所指,明显想让萧白玉听得清楚,不仅没有压低声音还刻意提高了些。即使堂姐不说明也能明了她的意思,却还是不忍心看着玉姐姐这般落魄,只得退后一步藏在堂姐身后,遮住自己的视线,陪着她默默站在一望无际的苍茫废墟中。
萧白玉埋头在烟雾缭绕的瓦堆中,动作不急不慢,拾起一片瓦认真的看看,没有熟悉的残留物便毫不犹豫的震碎,她重复着这个动作,随着日头落下又升起,她甚至能再瞧见瓦片覆盖下烧焦的残肢后心平气和的拿起来,仔细打量一番,再甩到一旁继续向下挖掘。
如果找寻不到任何一点有关她的踪迹的话会怎样呢?是不是就说明她仍然好端端的活着,即使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也绝不会凄惨的死在这样残破悲凉的废墟中。
一旦念及这点微不足道的可能,就忍不住要勾起嘴角。
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悲伤的,并没有,若是找不到便一直找下去,直到翻遍整片废墟,那个时候便能长长的舒一口气,露出久违的笑容,然后回到九华山静静的等待。若是找到了,便好好的为她收拾干净,拼接起来,寻一个风水好地,立一块庄重的墓碑,然后在她的墓碑旁为自己掘下深坑,安安静静的躺进去就好,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姜流霜看了看天色,已经过了一天一夜,眉头还是皱了起来,她根本撑不了这么久,早该因着入体的毒气而陷入昏迷。但是……眼前的瓦堆很明显的小了下去,不夸张的说整片废墟没有少了一半也少了三重,萧白玉早已蹲不住,跪在身下不知还有几层厚的瓦砾上,一次次伸手抬手,她再无多余的力气震碎瓦片,甚至都做不到把它远远抛开,只是捡起又滑落,没有任何意义的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