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假话,楚画虽是被姜流霜带回北漠医治,但自从清醒过来就一直同姜潭月在一起,每每和她问起姜大夫在何处,还未当面致谢时,就瞧见姜潭月一张俏脸暗淡下来,几次后也不好再多问了。姜流霜看见她也没什么好气,哼道:“是啊,你就把拐走我堂妹当做是你的感谢么?”
楚画一脸显而易见的疑惑,还没等她发问,姜潭月却先皱起了眉,硬生生道:“楚姐姐并不知晓我不曾告知离去一事,你要骂便骂我,莫要迁怒楚姐姐。”
姜流霜被她一噎,即便要骂也一句话都憋不出,用力一跺脚偏过头去,再不多出一声。姜潭月用眼角瞥见了她的动作,见到自己一向骄横的堂姐吃瘪,倒也说不上高兴或不高兴,只是余光怎么也离不开她身上。
萧白玉却少了几分寒暄的心思,她分明瞧见沈绘有话要同她说,只是被楚画拦了下来,她也不管这是姜潭月的房间,便径直走进房内,坐在桌旁,点了点一旁的椅子道:“坐,有什么话要说?”
沈绘看了看那把椅子,又望了望楚画,见她轻轻点了点头,才挪动到椅子上坐下,那表情不像坐了把椅子,倒像是上刑。
“那个,秦姐姐走了几日了,还没回来么?”她话一出口,萧白玉眼神就变了,一动不动,沉默的望着她。沈绘只和她对视了一眼便转开了目光,那目光似深海似旋涡,蕴藏了她读不懂的情绪,只觉明明房外是晌午的烈日,被这种眼神看着却一股股冒出冷意来。
楚画也来到桌边,一手按在沈绘肩上,似是想给予她力量,轻咳一声道:“不知秦护法那边,是否有人给萧掌门带回了什么消息?”
萧白玉面上瞧不出一丝起伏,没有急切也没有催促,她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脊背离椅背至少三个拳头的距离,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有话直说,你还从未叫过她姐姐。”
沈绘一愣,才发现自己紧张起来竟连姐姐都叫出口,平常都是你呀她呀的直来直去,她有些不太敢看萧白玉的表情,低着头把憋了许久的话一股脑的扔出来:“我们从成都回来的路上听说,她连续灭掉铸剑山庄,烈焰堂两派,放了大火将烈焰堂烧成一片废墟,整一堂都无人生还,但最后金铁衣赶到,不仅打伤了她,还将她擒去黑雾冢关押了起来。”
黑雾冢也算是武林中人人皆知却又避之不及的禁地,是一处荒坟古墓,却因冢内终年终月都笼罩一层拨散不开的浓雾而得名。也有传言此冢内宝藏繁多,但有胆踏进冢内的人无不在黑雾中迷失方向身首异处,从未见过有人进冢后还能归来。
萧白玉眼睫一动,目光倏地收了回来,盯着木桌的一角,一言不发。沈绘等了片刻也没得到回应,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见她的神情如此就慌张了起来,连忙道:“萧姐姐你先别着急,这肯定又是金铁衣那狗贼的阴谋,或许连她的衣角都没碰着,只是说出来唬人的,也或许……”
“小绘,别说了,萧掌门心里有数。”楚画手下用力,示意沈绘先闭上嘴,没看见萧掌门连呼吸声都快静止了么。
萧白玉背光而坐,眼眸一低整张脸都埋藏在阴影中,谁都看不清她的表情,若不是外面依然阳光奕奕,在座之人都要以为天下陡然陷入了漆黑中。过了半晌,静止的气息才又开始轻轻流动,然而却是异常的沉重缓慢,她的嗓音都低沉了许多:“我再等两日。”
萧白玉坐姿不变,只是目光挪到了门外,也许是看着阳光中轻微飞扬的尘絮,也或许只是穿过辽阔壮丽的山峰看着那片蓝天,一字一句道:“她答应我十日后回来,今天是第八日,我再等两日,你们都散了去歇息罢。”
好一会儿都没人动弹,萧白玉一恍惚想起来她是坐在姜潭月房中,该走的人是她才对,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却不知道起身时膝盖怎么撞在了木桌角上,她身子歪斜了一下,又极快的一手撑住了桌面。收回手时掌心一片冰凉,她瞥了一眼,木桌上清晰的映着一个潮湿的掌印,她是握惯兵器的,手心极少出汗,此时却是渗出了极重的汗意。
姜潭月看着她紧绷的背影,也不知她心里到底压了多少座大山,却一丝都不曾表露出来,许是因为秦姐姐不在,她再无可依靠之人,只能一人全部撑起,看起来坚不可摧又脆弱不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姜潭月沉沉的叹了口气,不自觉的呢喃出声:“堂姐……”
出乎意料的,回应很快钻进耳中,少了冷意多了宽慰:“我在。”
第92章 天南地北双飞客(叁)
烈焰堂临近成都,沈绘和楚画自成都回来,还算是最早听闻消息之人。短短两日间,金盟主一举擒下修罗教护法的喜闻传遍了大江南北,江湖中人纷纷弹冠相庆,就连烈焰堂被灭一事也被称为死得其所,兴许在他们眼中,一个门派的存亡无关紧要,除掉会威胁到自己的祸害才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