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她竟还能淡淡地唤一声师兄,陆坦之一愣,心中腾起火来,憎恶她这幅波澜不惊的样子。即使手无缚鸡之力的被自己擒来,她还是一片自若,一双眸清亮而不露惊慌,被她不温不火的目光扫上一眼,都好像地位互换,自己才是她眼中的囚徒,战战兢兢的等候着她的问罪。
莫非这就是师父传位与她而不是自己的原因么,陆坦之脸上涨的通红,双拳紧握,双目赤红似是一头吃人的狼。不,不是这样的,她现在已经落到自己手中,要杀要剐都随自己心意,她不过是强装镇定,都是师父看走了眼,掌门之位从开始就应是属于自己,而不是这个武功尽失与废人无异的师妹!
但她一路被自己挟持而来,也是清楚她身上并无可藏匿刀刃之处,阎泣刀当真不在她身上,许是被旁人趁火打劫,也许是落在修罗教手中。陆坦之咬牙切齿道:“那刀法呢,师父纵横武林全凭一套冥河十刀,呵呵,她怎么都不肯教我,就算……”
他忽然止住了话头,脸上阴晴不定,最后还是没有说下去,只阴阴的笑了几声。萧白玉心头一提,抓住了他话中的蛛丝马迹,但他还算谨慎,没有因着自己毫无反抗之力就口无遮拦,便也不动声色反问道:“什么冥河十刀,师父传授刀法时从不偏私,从未单独教过你我,你既不会,我又能如何知晓。”
陆坦之看出她是打算来个一问三不知,若说师父从未偏私,他是绝不相信的,否则他这个师妹怎么会从小便压他一头,不论是刀法还是内力,往往略胜他一筹。明明自己才是更用功练武的那一个,不论寒暑冬夏都日日从鸡鸣练至深夜,却怎么也赶不上她。
但陆坦之也不恼了,气息慢慢稳定,心神也冷静了下来,他到底还没有真正当上掌门,隔着那一层纸也不好肆无忌惮的进出师父书房,待萧白玉一死,他光明正大的坐上掌门之位,九华派上下的武学还不都尽归他所有。
只不过还不想如此轻易的放过她,也不想放过任何一点有关阎泣刀的线索,他甩甩袖子,皮笑肉不笑道:“我倒想看看师妹能嘴硬多久,不吃不喝你能坚持几日呢,十日?半旬?哦我都忘了师妹现在是个废人,恐怕五日都撑不下去吧,若是你把阎泣刀的下落告诉我,我还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萧白玉倨傲的身形不摇不晃,嘴角轻轻一勾,竟露出同秦红药有几分相像的讥讽笑意:“陆师兄既如此想要习得师父刀法,何不一刀杀了我,就能堂堂正正的当上掌门,再没人阻止你。”
她无需抬头都能知道陆坦之脸上定是僵住了,这一句话正好戳到了他的软肋,也是他现在最顾忌的一点。萧白玉越想心下越是了然,话尾都带上几分舒心之意:“陆师兄是怕自己坐不稳这掌门之位罢,九华派上下尊我为掌门已有十年,弟子们即使那日因你和金铁衣怀疑过我,最后还是选择相信我对么。”
她声音清冷,这般朗声说来,在山洞中回荡的震人心魄,半点不似阶下囚。
陆坦之刚刚挂起的温润笑容又有要破碎的倾向,再怎么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离开九华山十年的确有些失策,不仅没能在萧白玉之前找到师父遗体,还几乎是将掌门之位拱手相让,任她在这十年中建立起不可磨灭的威严。但当时一半是心虚,一半是想不惊动师妹,自己先行寻到阎泣刀,凭着宝刀打她一个措手不及,但事实终不遂人愿。
“你得意什么!就算那些人现在信你,你现在半死不活,难道九华派就要一直群龙无首么,他们还不是得推我为掌门。”陆坦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他不急于这一刻,好好饿她几日挫挫她的锐气,到她奄奄一息之时还怕她不肯说实话么。
陆坦之一走,山洞中紧绷的氛围骤然冷却了下来,萧白玉松了松肩膀,站起身走到崖边,扶着洞壁向脚下的深渊望了一眼。重重叠叠的云层遮住了她的视线,周遭山壁光秃一片,就算知道她毫无内力,陆坦之离去时还是劈断了山洞附近的藤蔓枯树,完全不给她留下一点落脚之处。
她并非担心陆坦之会用各种法子折辱与她迫她开口,这悬崖虽深,后山却是靠着一条奔涌的大江,再不济也能纵身跃进江中,在九死中寻一生的希望。只是想到陆坦之做了这么多准备抓她过来,想来是还有后招,秦红药若是因救她心切一头扎进来该如何是好。
悬崖山壁间刮来寒风,突来的猛然风势让萧白玉几乎站不稳,向后踉跄了两步跌坐在蒲团上,即使已经经脉稳固根骨强健又如何,她还是没有丁点内力,连一阵山中强风都抵挡不住。她默默苦笑一下,到底还是太高看自己了,这样的她即使跳进崖下江中,那一丝生的希望怕也是极为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