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还没睡?”
阮朝青忽然现身,毫无预兆地闯进赵敛眼睛里。
赵敛没说话,无声地瞧着他。
阮朝青一身酒气,只是双目清明,不像是喝醉的模样。他身上还是早晨骑马的装束,应是还没回府。
“哎哎哎,”赵敛要关窗,阮朝青赶忙挡住,一只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怎么了?这么不待见我?”
“生气了?”
赵敛不答。
阮朝青笑起来,“今早老于唤我去跑马,我估摸着你可能还要去太上皇后宫里,便没等你了。”
说完,拍拍胸脯保证道:“明日,明日我一定等你!”
赵敛摇头,手上使力,意欲关闭窗扇。
阮朝青哪里会让他关了,胳膊肘横在窗上,纹丝不动。
“后日我也等着你行了吧?”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先让我进去再说,外面风大,别又让你受凉了。”
言罢,阮朝青一手搭在赵敛胳膊上,把他的手拿开。
“受凉不好吗?”
赵敛突然开口,却让阮朝青愣了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他,“什么?”
“病死不好吗?”赵敛似无所觉,凉如水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阮朝青。
听清这话,阮朝青笑嘻嘻的脸上一变,拧着眉睨着他。
“说什么胡话?”
“怎么了?我还能活几年?不说我就能长命百岁吗?”
“赵敛!”阮朝青呵斥一声,往日弯弯的嘴角绷得笔直,一副风雨欲来的气势。
赵敛好像被拉回了理智,再次沉默下来,撇开眼睛。
阮朝青一手钳住赵敛后颈,迫使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已经不小了,不要说疯话。”
顶着这凌厉的目光,赵敛想他大底是疯了,竟觉着有一丝快意。
“是,我不小了,你可以甩掉我了,你可以成家了……你解脱了。”
“屁话!”
阮朝青一脚狠踹在墙角,拿赵敛没办法,威胁道:“你再说疯话我就揍你了!”
话音一落,两人都没再说话,静静地对峙着。
最终还是阮朝青先败下阵来,他侧过身,背靠着墙壁,躲开赵敛的目光。
一时无话。靠墙的人看不见窗边的人,窗边的人看不见靠墙的人。
只是月光洒下来的时候还是很祥和,仿佛刚才的争吵都是过眼云烟。
赵敛望着空荡荡的庭院,索性也转身靠墙,呆了一瞬,后脑一下一下叩着墙壁,似乎想借此叩开什么。
“阮朝青……”
他的呢喃声很轻,恐怕雪落的声音还要更聒噪几分。
“你跟我成亲……好不好?”
阮朝青听不见的,他也不知道说给谁听,只是迫切地,急需让有些东西有个出口。
“阿敛……”
一道轻唤传来,赵敛倏尔停下动作,不禁怀疑方才他是不是听见了,侧耳静候。
“你会长命百岁的。”
不等赵敛出声,阮朝青接着道:“何大人有一位幼妹,年纪与你相仿……”
“阮朝青,”赵敛打断他,“你知道我喜欢你吧?”
阮朝青被问得哑口,顿了顿,接着道:“何姑娘性子温良,精通书画,与你……”
“你知道我喜欢你。”
“……与你还算般配。”
赵敛苦笑一声,深呼一口气,稳稳声音,“我赵敛一条烂命,配不上何姑娘。”
听他如此说,阮朝青却不像方才一般,只握着拳头,硬声回他,“是我阮朝青,配不上你。”
“赵敛命烂,”说着,赵敛站直身子,掩上了窗扉,“却也不是草木。”
窗外无声,静默一会儿,一道沙沙声响后,赵敛知道阮朝青离开了。
他撑着身走到桌边,跌坐在椅子上。
有的人行在烈日下,走在月光中,路过不见光的屋子,只停留一瞬,很快又会迫不及待离开。
屋里长久没有动静,外间守着的晏俊入内,一言不发点亮蜡烛,立在赵敛身后。
赵敛望着颤巍巍的火光,冷不丁问道:
“本王还能活多久?”
晏俊当即双膝跪地,额着手、手着地,“王爷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赵敛重复一遍,讥诮一笑,“你也说长命百岁?”
“碰!”
一声巨响后,卧房陷入黑暗。
“素兰姐!素兰姐!”
素兰正在睡梦中,忽然被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叫醒。
房门外,丫鬟还着急地拍着门,边拍边喊:“素兰姐你快醒醒!王爷发作了!”
听清小丫鬟的话,素兰急忙起身,匆匆套上衣物,拉开房门就往外疾行而去,“发生什么了?宴俊惹王爷动怒了?”
小丫鬟急急忙忙跟上,“宴俊只是进了王爷房内,没几息里面就黑了,只听得摔东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