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有一天,能像砸掉这骆驼腿一样,砸掉身上的桎梏和枷锁,大步地往前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老师虽然说了很多漂亮话,但肯定也是有点儿私心。
如果你真的没有一个能追求的事情,不妨让自己试一试,把眼光在转回手上的东西来。
文化的传承是要干干净净,可还得有个至关重要的前提条件。
那就是必须要有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去传承,去发扬,带着一代又一代的手艺和精神昂首挺胸,筚路蓝缕地往前走,老师希望那个人是你。
行了,不说了。唠唠叨叨讲了这么久,你肯定也累了。
你要是有什么事心里解不开,想找老师说,打电话就算了,可以给老师发短信。号码没变,也没注销。虽然这边不让回,但老师都能看见。
还有我在骆驼身里塞了钱,是给你的压岁钱。以前年年不落地给你,今年咱也得有。至于以后,得等着你烧钱给我了!
他阮迎双手颤抖地拿起骆驼,一卷钱掉了出来。纸币还是旧版的,红色也不鲜艳。
他拾起,数了数,正好是五百块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这五百块钱,在他上学的时候每个月都会有。
以各种形式,奖学金、优秀课题、优秀论文和助手工资等等,但他知道,这是徐御林自己拿钱给他的。
等到了过年,他干脆不再找理由,就说这是压岁钱。
阮迎以为今年不会再有这压岁钱,可他还是有了。
他攥着这笔钱哭得发不出声,哭得脊背弯下去。
第92章 小狗
阮迎哭了很久,哭得耳朵嗡嗡鸣响。
他一直都知道,徐御林临终前希望他参加紫檀杯的比赛。并不是真的看重奖杯的分量,而是想看到他至矢不渝追求这条道路的坚定模样。
可那时自己固执地认为,他的一颗心,全心全意只在“闻先生”身上,再也不能为旁余的事容出一点空间。
他被自己的执念遮住了眼睛,看不清周遭的世界。
原来一直有这么多的人,有这么多人为他能剜掉附骨之疽,走出过往阴霾做了很多努力。
阮迎很后悔这么迟他才明白过来,而同样后悔的还有闻璟行。
看到阮迎哭,就像有把刀在他心口上割,把曾经他做过的卑鄙的事剖开摊来。
他把阮迎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唇动了动,哽着喉咙,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是人人都会说,也是被认作世俗公理的一句话。
错误可以改正, 但惩罚不会。
一个人做错事,可以被原谅,但是不能当做没错过。
惩罚会留下痕迹,或深或浅,只要你看,它就在那里。
掩饰也好,装聋作哑也罢,可那根刺扎在心里,被血肉掩着,拔不出,也蚀不掉。
曾经的自以为是,让阮迎受了很多伤害,留下许多遗憾。
他可以说“我以后会好好爱你”“会好好照顾你弥补你”诸如此类的漂亮话,其实只不过是为自己的错误开脱,让在自己身上的惩罚没那么重。
闻璟行有些痛苦地拧着眉,抱着阮迎更紧了些。
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这种感觉,就像给沙漠中将要渴死的旅人送去黄金宝石。
漂亮,却徒有虚表。
阮迎睡下时,已经凌晨一点钟。
闻璟行轻轻把他手里的信拿出,放在一旁。给他拽了拽枕头,掖好被角。
阮迎哭得太久,眼睑红肿,被擦拭得磨出许多红点。闻璟行轻叹口气,伸手拨了拨额前的头发。
起身正准备要走,视线一隅闯进一个东西。
闻璟行看了眼熟睡的阮迎,随后从枕头下,拿出了那个白色的钱夹。
钱夹开着,露着塞在塑料透明皮后的照片。
是一张剪裁过的合照,闻璟行一眼就认出照片角落里的阮迎。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比周围的小孩瘦了一圈,也矮了一截。
别的小孩都目视前方,露着缺了口的牙齿灿烂笑着。只有阮迎的视线是朝着左边的,那里站的是他的大哥,闻珏。
闻璟行垂眼看着这张照片,轻轻叹口气放回。
他坐在床边,不知看了阮迎多久。俯身轻轻吻了下他的眼睛,才起身离开。
两年后,敦煌。
暑假期间,来莫高窟参观的游客络绎不绝。各家的导游举着不同颜色的旗帜,带领着游客队伍往前。
这么多导游里,有位扎着马尾带着白色棒球帽,身材高挑的女导游讲得最为有趣。引得周围的散客,也驻足听她讲解。
她的声音干练清澈,手上适时挥舞着动作:“在我们唐代,形成了完全本土化的中国佛教,与此同时佛教造像也完成了民族化的进程。仅我们在这里的敦煌莫高窟就建造了第130窟高26米的‘大佛像’......创造了众多等人尺度塑像的典型形象,我们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