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和那个人就三四分像,但阮迎知道不是他。
男人一直盯着他的脸看,说:“你就是我嫂子捡回来的那个小孩儿吧,认得我吗?”
没等阮迎回应,他又接着说:“肯定不认识,我进局子的那时候,你还没被生出来呢。”
几句话,阮迎大概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心跳不可抑制地有些快,表情上却依旧平静冷淡,说了声谢谢,“能把锁换给我了吗,我要锁门。”
男人扯着嘴干笑两声,把锁给他,眼还是盯着阮迎,从上到下打量个来回,说:“你长得真俊。”
阮迎咬肌微微收紧,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将锁挂好,按紧。尔后毫不畏惧地直视他,脊背很直:“请让开。”
男人挡在他身前,没有要挪动半分的意思。
突然间,传来张书秀一声尖高的喊叫,她丢下车子,跑过来一把推开男人,把阮迎挡在身后,怒喊道:“刘钢你个畜生,你要对他干什么!”
刘钢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腿,笑道:“嫂子你别误会啊,我只是帮我侄子捡掉在地上的锁。”
听到她这么说,张书秀更急了,通红着一双眼。
“谁是你侄子,你、你——”
她气的说不上来话,不顾阮迎的阻拦,拿起倚在墙上的铁锹,夯起来往刘钢身上打。
刘钢也不反抗,只拿胳膊挡着,铁锹碰在他的小臂上,划破一个大口子,血顺着线衣往下滴。
激烈的争吵把周围的村民都引来了,连忙拉住张书秀。张书秀完全听不进旁人说什么,非要拿手机报了警。
十分钟后,警察穿过围观的人群。向周围村民了解情况,他看了眼手上还淌着血的刘钢,又看向张书秀,“你先冷静,知道报假警有什么后果吗?”
一听这个,张书秀急了,抓住警察的胳膊:“警察同志啊,他就是杀人犯啊,你们不能把他这种人放出来,会危害社会的!”
“大娘。”阮迎拦住他,对警察说了对不起,“她只是情绪有些激动,我回去会好好劝劝她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他杀过人,坐过牢,他不会变好的,他还要害我的孩子,你不能——”
“他已经服刑结束了。”警察皱眉,“还有你不要这样说别人,你也杀过人,服过刑 。”
张书秀张了张唇,一时没了声。
阮迎声音冷了些,看向他:“我理解你们执法人员公事公办,但也你请结合当时的社会事件,说这话是否欠考虑。”
民警脸上有一丝不悦,告诫他们以后真有什么事再报警,别浪费了警力资源。
他简单记录了几句,确定刘钢不追究被伤的责任后走了。
村书记过来散了人群,又叫人带刘钢去了卫生所处理伤口。
他过来对张书秀苦口婆心:“你这是干什么呢,幸亏刘钢他没追究。你知不知道这叫故意伤人,本来就在假释期,好不容易出去了,别再又回去了!”
“他要害我的孩子,我不能不管!”
“嗐,他有事吗,他这不好好的站在你脸前吗!再说刘钢他是真在里面改造好了,人家才给他减刑的,你就别疑神疑鬼的了。”
张书秀冷哼一声,眼里含着泪,“他要是能变好,那黄鼠狼和鸡都能睡一窝了!”
村书记被她气得也没话说了,阮迎让他先回去,他会好好劝劝张书秀的。
事情弄得一团糟,集也没赶成。
阮迎把还停在路上的三轮车推回家,进门看到张书秀正在院子里,拿水管冲着刚才打伤刘钢的铁锹。已经连片泥都没有了,依旧用最大水流哗哗的不停冲着。
他走过去,关上水龙头。把铁锹拿起来竖在墙上,轻轻拍了拍张书秀的背。
张书秀将垂下的头发抿到耳后,眼睑很红:“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
阮迎摇摇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等过完年,我们搬出去吧,搬过去和我一起住,至于假释那边,我再找律师问问,看看假释期观察能不能换个别的地方。”
听他这么说,张书秀点点头,没忍住一声哽咽,伸手捋了把脸。
晚上睡觉时,张书秀搬了个凳子坐在他屋子的门旁,怀里紧紧抱着那个铁锹。
阮迎让她去休息,张书秀坚持不去,说要守在这里,怕刘钢晚上过来。
阮迎看着她干瘦的背影,一股心酸翻涌而上。他穿好外套,也搬了个马扎坐在张书秀旁边。
透过门上的玻璃,洒着月光的院子很清亮。有两只不知谁家的三花猫正偷偷地吃着鸡食盘里的剩排骨,以为没人看见。
阮迎拾过张书秀的一只手,皮肤粗糙,干裂得生着皴,又很凉。他揣到怀里,用羽绒服保存的温度替他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