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酒脱了鞋,从柜子里取出一双女用拖鞋,这双鞋她用很多年了。
视线仍看着顾暮迟,他胳膊往上抬,拎起书包随手丢到沙发,然后,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可乐,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安静的客厅,响起几道浓厚的翻译腔调,与此同时,滴一声响起空调运转的噪声。
宁酒走到他旁边,他眼睛仍注视电视,左手拎起可乐,抬高送到她眼皮底下。
声音懒洋洋的:“喝。”
刚太阳底下走了一段路,宁酒额头渗汗,气喘吁吁,此时迫不及待掰开拉环,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
凉意从头到腹部,浑身清凉舒爽。
宁酒往沙发上瘫倒,仿佛一只被烤焦的咸鱼,一动不动。
“还躺着?”过了五分钟,顾暮迟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提醒,“不是说了来我家写作业?”
宁酒的手指坚强地挪动,似乎要撑起沉重的身子,努力片刻,她又往回倒,睁着眼睛望天花板,放弃挣扎。
顾暮迟的目光掠了过来。
少女的校服被压出了数道褶皱,纤长的腿乖巧安静地并在一起,斜靠沙发背,膝盖上方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肌肤。
他喉结滚动,忽然间眼睛有些挪不开。
过了一会,强行让视线回到电视,讲解员神情激昂地拔高声音,他什么都听不清,只感觉到口干舌燥,往喉咙大口灌可乐。
宁酒奇怪地看了他几眼。
他视线下垂,遮掩自己的情绪,很快冒出一句:“你真懒。”
???
听到这话,她不服气了,立即垂死病中惊坐起,
“什么嘛?你不也一样?”
-
接下来,跟他一起看了半小时电视,边看边斗嘴,后来实在斗不过,宁酒落败,去卧室写作业了。
走进房门的一刹那,门外的电视声似乎弱了几分。
她没关门,埋头用功。
写着写着注意力偏移,头悄悄地偏了偏,从大开的房门往外看,顾暮迟面无表情,电视里欢笑声阵阵。
只有戳到了笑点,他才格外吝啬地牵起唇角。
笑容转瞬即逝。
还维持不到半秒的时间。
宁酒手托下巴,观察他弧度完美的侧脸,思绪拉到了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当中。
并且,有意识地,暂时忽略了他惹怒她的行为。
放大了某些让人高兴的瞬间——
为了她与王闵轩打架,被向月老师叫家长。
去医务室上药,十秒钟暧昧不明的对视。
打篮球不小心的触碰,他轻轻揉了下她脑袋。
……
有时候一件事发生,瞬间心动,事情过去后,仍然能在心底留下那一刹那的感觉,并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尤其这些事积累到一块,如同疯狂往蛋糕粉里加糖加蜂蜜,发酵时空气里填满了甜美的味道。
她的唇角产生了自己的意识,无声弯起,深深的、深深的笑。
一个人傻乎乎笑了很久,她意识到自己思绪又拉远了,用力深呼吸,将注意力回到作业。
窗外的大树投下了斑驳的阴影,蝉鸣声如伴奏音乐。
一个坐沙发看电视,一个在他房间写作业。
希望时光能永远停留到这一刻。
天渐暗,小区里陆陆续续有人回家,车俩轧过泊油路。正值下班高峰期,饭菜的香味从窗户钻进来。
手机倏地一亮,乔晓霞发来一句消息:【你在暮迟家?吃饭了。】
宁酒打字:【好,我马上回家。】
把手机塞回口袋,书包背到肩膀,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开门声,以及毫不收敛的关门声。
宁酒脚刚踏出房门,两手握住书包带子。跟陈建打了个照面,她脚步顿住,礼貌地打招呼:“陈爷爷好。”
陈建今天又去打麻将了,这一路走回来,脸皮晒得发红,听到宁酒的问好,随意朝她点了点头。
顾暮迟还坐在沙发上,视线转向宁酒,“回去了?”
她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显而易见,是要回家吃饭。
然而,宁酒瞄了一眼陈建,然后,一屁股坐到顾暮迟身边。
顾暮迟:“?”
宁酒:“谁说我回家了,家里还没开饭呢。”
顾暮迟垂眸瞥了她一眼,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陈建自顾自往自己房间走,走到一半,顾暮迟对他轻描淡写说了句:“明天老师让家长去学校一趟。”
像在谈论天气般,理所当然而又漫不经心的语气。
此话一出,原本还算平静的气氛陡然变化。
空气仿若凝固。
陈建脚步顿住。
宁酒的背挺得更直了,手指揪住裤脚,揉成一小团。
陈建将老式的蒲扇重重丢到旁边的餐桌上,眼神十分冷漠:“你犯什么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