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暮迟像个小英雄从天而降,抓住她的一刹那,她因为极度的害怕,把他当做救生稻草,死死拽住他的胳膊。
他的身子被迫往下扑腾,喝了好几口水。
获救后,两人湿淋淋躺在岸边。
他冷着脸质问:“救生圈呢?你把它吃了?”
“……”她当时吓懵逼了,磕磕巴巴说,“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扫了一眼水池的高度,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过了片刻,语带嘲意,对她的身高进行了一番攻击。
宁酒以为自己忘记了。
没想到过了很多年,突然在一场梦境中,回忆起了这段过往具体的细节。
“绿豆汤煮好了……”
乔晓霞忽然推开门,她化着精致干练的妆容,走进来帮宁酒打开窗户,顺便嘱咐道,“给暮迟带一碗过去。”
乔母经商,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从一家位置普通略显局促的服装商店,不断扩大规模,由市中心扩散到周围城市,创办出数十家连锁店。
其中总店就在家附近的商场。
平时工作忙碌不着家,今天竟然有空煮了一大锅绿豆汤。
宁酒蓦地回神:“好的,我现在就去。”
说完,她披散着一头柔软凌乱的长发,径直往外冲。
“等等。”乔母连忙喊住她,表情一言难尽,“你这孩子,睡醒了头发乱得跟稻草我一样,还穿睡衣,暮迟是个男生你晓不晓得?”
言外之意大概是,多注意自己的形象。
听了这句话,宁酒顿住脚步,很震惊地抬起头:“他是男生?”
“……”乔母跟她面面相觑。
宁酒拍了拍自己额头,马上收回了没经过大脑的话,随口解释说:“平时相处,我压根没把他当男生看。”
顾暮迟住在她家对门。
小学一年级就认识了,她从小天天往他家里跑,了解他最可恶的一面。
很难再把他当成普通的疏远的男性。
因为发小,是世界上的另外一种生物,亲近到性别模糊。
-
乔母用大碗盛了两碗绿豆汤,递给宁酒。
她乖乖敲响了对面的大门。
开门的不是顾暮迟。
而是他的外公,陈建。
宁酒愣了愣:“陈爷爷今天没去打麻将吗?”
陈建今年大概六十多岁了。
退休后有一笔丰厚的退休金,他闲来无事,没有生活压力,每天背着手去小区里的老年活动中心打麻将。
“老张不在,缺人。”
陈建穿了件经典老大爷式的背心,他低头看了一眼宁酒。
楼道里无人,斑驳的墙壁贴了数张小广告,午后非常安静。
小姑娘眉眼洁净,可能天气太热,热得额头出汗,碎发贴服脸颊,头发软软地顺着肩膀披下来。
陈建站在门槛边,莫名想起老张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
你家对门是不是有个叫宁酒的小姑娘?漂亮得不行,和你家外孙特别配。
那时候活动中心人声喧哗,老张离得近,俯身凑过来鬼鬼祟祟地笑起来,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吧,赶紧把握住机会。
当时陈建冷哼一声。
就那小崽子?
老张只当他谦虚,摇头晃脑嘀咕说,小姑娘家条件确实比你家好多了,不过年轻人潜力高,以后的事说不准呢。
“……”
陈建莫名想起这回事,思绪漂浮了片刻。
宁酒疑惑地看着他,陈爷爷的脾气本来就有点古怪,此刻一言不发,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胆子多问,先伸手把碗递过去,态度很有礼貌。
“我妈妈煮好的绿豆汤,让我送过来给您尝尝。”
碗到了陈建的手里,他收了收严肃的表情,把门推开了些,直接往里面走。
“你进来吧。”
顾暮迟的屋门没关紧。
估计听到了她和陈建的对话,他一声不吭,像房子里不存在他这人。
宁酒敲了敲门。
他慵懒低沉的嗓音响起:“进来。”
门被她推开,一眼望去,冷色调的房间,大白墙,落地的书架塞满了书。
跟多年前相比,没多少变化。
除了书桌前的墙面。
两格柜子牢牢钉在墙上,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奖状和金牌。
这么多年,顾暮迟陆陆续续拿下各大学科的竞赛金牌,一点一点塞满了墙柜,他的房间也因此多了时间的痕迹。
据她所知,摆在明面上的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
剩下的不知道被他塞哪里去了。
被同学们戏称为学神的人,端坐在电脑椅前。
坐下时身子比椅背还高,露出一个蓬松漆黑的头顶。
从宁酒进门到站到他身边,他始终没回头。
修长冷白的手指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着,电脑屏幕稀奇古怪的人物交叠在一起,发出花里胡哨的光芒,整个房间被打斗的声音充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