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知道了!” 文杏见主子开窍,眉欢眼笑,自无不应。
寿康宫是东西十二宫建造地势最高的一处宫殿,作为历代太后居所,屹立于古木参天掩映之间,于百花丛中独树一帜,气势威严。
仪贵妃于寿康宫前的甬路上落辇,扶起裙摆沿石阶上行十二阶…暮然回首,御花园中寒梅迎雪争艳,尽收眼底。
“走吧…” 恍然一笑,星眼如波,由文杏扶着踏入寿康宫。
“臣妾给太后请安。”
“难为你这时候过来。” 太后见她鬓间沾了霜白,抬手只是将窗探开了个小缝,风雪便挤着涌进来。
叫起,赐座,又吩咐琼芝姑姑添了个暖手炉到她怀里。
仪贵妃也是跟在皇上身边近十年,夺嫡之争里太后杀伐果决的手腕她是见识过的,心中许多畏惧…从前都是逢年过节,依常例到她跟前请安,谨守着规矩却也少了亲昵。
如今乍见她如此平易近人,倒是颇有些受宠若惊,言语松快了许多:“臣妾父亲从青州府送来了几块皮料,特拿来孝敬太后。”
文杏带着随从呈上黑、褐、白、灰、红,五块皮毛油亮的狐皮料子。
“你有心了。” 太后这辈子锦衣玉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在意的无非心意二字。
言语之间也有了几分闲话家常的意思:“这料子鲜艳,还是你们年轻人用最是相宜。”
“臣妾福薄,撑不住这样的好东西。” 仪贵妃打量着太后神态,总觉得与过去相比,自皇上登基后,太后变得深沉平和了许多,却是愈发令人捉摸不透。
玉手拿起红色的狐皮,亲自呈到人前,笑道:“这块,臣妾想着给康乐妹妹做件坎肩正好,妹妹娇俏,最衬红色。”
太后无亲子,膝下唯有一公主封号康乐,无论是先皇,还是当今皇上,对其很是宠爱,性情娇纵,喜玩乐。眼高于顶,年逾十六,尚未许婚。
仪贵妃于东宫时,向来是个孤寡性子,却意外得祁钰青眼。
太后打量着她少见的殷勤小意,心如明镜,今日她怕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昨日,皇上提起皇子们的功课,赞瑜儿很是用心。” 伸手不打笑脸人,受了她的好意,赞道:“是你为娘的,教得好。”
“臣妾谢太后!”
“哀家召了批乐女入宫热闹,却不曾想人老了没有精力调教经营。” 太后看着眼前她的笑颜,转念,松口道:“你若有余力,替哀家去瞧瞧。”
“臣妾晓得了。” 仪贵妃顶风冒雪走这一趟倒是不虚此行,眼见太后兴致寥寥,起身告退。
待人走后,琼芝端了汤药上来,服侍太后服下,问道:“主子是有意放权给仪贵妃?”
皇后不日将入宫,尚不知是个怎样的品性。皇上非太后亲生,自然也不认刘家这个外祖...未雨绸缪,免不得趁如今太后大权在握时多做打算。
她怔了怔,想起方才喜形于色的鲜亮面孔,不知喜悲地叹了一声。“再清傲的女人,到了这宫里,也少不得为家族儿女学着钻研逢迎。”
“待过寒冬,又是满园春色。” 琼芝姑姑意有所指。
“这是好事,” 太后透过明窗看着外面的风雪,缓缓道:“这宫里,有一争之力,是运气。”
第4章 美人
为迎中宫,六宫张灯结彩,尤以长乐宫为甚。雕梁画栋,金玉满堂,无一不彰显着来日后宫之主的尊贵雍容。
后宫奴才们在何处侍候,跟的主子娘娘有无脸面,那可是比投胎还要紧的事。皇后还未落正,宫人便瞧着风向心思活络起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钱的使银子,有脸面的使人情,求神拜佛盼着能沾上长乐宫的福气。
“我在宫里当差十年,还是头一遭操办立后大典,真真儿的气派。” 内侍省办差的宫人在长乐宫门前来来往往,主子不在,说起话来更是随意了许多。
若后宫若是一汪深潭,往来的宫人便是盘根错节于其中的荇草,面目模糊却是前赴后继、无孔不入。
“这可是中宫,是正头娘娘,自然非旁人可比…”
“要我看呐!还是来日皇后娘娘的家世得力。” 颇有过几分见识的领头宫女在宫中日久,洞若观火,三言两语说出裉节儿来:“徐家是什么样的门第!世代簪缨啊!跺一跺脚,建安城的门梁都要抖上三抖!徐家的女儿不做皇后,谁还敢做?”
“就不知皇后娘娘会是个什么脾性…” 昨日方才使了银子给主管太监,到宫里当差的粗使丫头听了这话倒惴惴不安起来。
“你怕什么,好歹是建安城里的官家小姐,脾气总不会大过贵妃去!” 贵妃脾性不好,却偏得皇上看重,底下的人敢怒不敢言,心里编排西北来的野丫头不成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