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省来报,昨夜教坊司起火,殃及丰王圈禁的咸安宫…今早,宫人挖出一具焦尸,从衣着佩环可辨,确认是丰王无误。” 梁济提着一口气将话说完,见皇上挥手,脚底抹油退下。
张昭微微侧目,不动声色与刘青对视…这不是天方夜谭么,咸安宫离教坊司可远着呢,那得是多大的火,能烧到丰王身上。
联想历代夺嫡败了的亲王皇子下场,丰王…好歹没遭罪。
“张卿,” 皇上仍是专注于案头,平心静气问道:“河阳赈灾一事如何?”
河阳的闹的是饥荒,本不属工部管辖。
只是早前,工部奉命开春在河阳府境内兴修水利,从源头解决旱灾。为了与当地官员交涉流利,这才由工部越职处理,户部只起供给配合之责。
张昭心里奇怪,这事进展三日前他便呈与皇上了…怎么,今日又重新过问起来?
心里过了一遍赈灾细则,未觉有异,照旧回话道:“灾粮已于数日前,由各州府分派押运至河阳府,灾银亦下放至河阳太守府。”
“做得不错。” 皇上这语气,怎么听也不像是赞许。
“粮食已于近日发放至灾民手中,请皇上放…”
心字还未脱口,便被一旁的刘青打断。听他道:“臣以为,河阳灾情严重,未免耽误来年春耕,请皇上另行加派悉知当地农务之人,协助太守赈灾。”
张昭抬起袖子擦了擦汗,原来是这么个意思,料定刘青是在太后那得了口风…
再听不懂他就是傻子!急忙附和道:“臣附议,灾…灾情虽有所缓和,可春耕在即,臣请皇上派河阳刘阁老相助赈灾。”
刘氏的老家主刘阎,十九年前下野告老还乡,时任从一品观文殿大学士,如今年逾古稀,一把老骨头还能顶什么事。
无非是这些年河阳刘氏子孙无人入闱,皇上如今想重新启用,寻个名目罢了。
“既然两位爱卿皆有此意,便吩咐下去吧。” 祁钰这时才放下手中的朱批,“张卿即刻启程,前往河阳协从赈灾,同时着手水利工程。”
“臣等遵旨。”
二人退下后,梁济复入内提醒道:“皇上,宁妃娘娘还在外面候着呢。”
“不见。”
“是。”
“等等,让她进来。” 祁钰思及明丹姝,忽又改口。
“臣妾给皇上请安。” 宁妃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不论对着谁,都是言笑晏晏的模样。一身青色如意纹云袄,清丽大方,正如其个性。
伴驾五年,无论风光失意,从来不曾有过拈酸吃醋的时候。
“嘉阳如何?昨日可受了惊?” 祁钰问道。
“到底是天家的公主,胆子大,今早竟与臣妾说笑觉得十分新奇呢!” 宁妃知道,皇上文韬武略精赞,自然希望子女不落下风。
嘉阳虽只是个公主,可日后在婚事上,得宠的公主,和不得宠的公主,云泥之别。
瞧他正忙于朝政,也不急着说明来意,而是徐徐到人身边替其研墨。轻声慢语道:“臣妾昨日遇见遭奇事儿,不知该不该说。”
“说说看。”
“昨日皇上护着的那位美人儿…” 宁妃见他给了自己台阶,笑意更盛,眼神落在一圈一圈转着的墨碇上,若有所思:“似乎…臣妾未入宫时见过。”
“她是百戏班的伶人,颇有名气,有人见过也是寻常。” 祁钰不动声色又推了回去。
“臣妾父亲是当年明太傅的得意门生,少时也曾带臣妾过府拜望过。明太傅家的二小姐,从小便生得如玉人儿一般…” 宁妃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在意,反正她今日来就是给皇上递台阶的。
娇嗔道:“说句冒失的话,皇上可不许罚臣妾。”
“你素来直爽,也学会了这一套。”
“皇上莫打趣臣妾!臣妾昨日一见那美人儿,不知怎得,竟觉得丹姝妹妹活了过来!” 宁妃见他收了笔,十分有眼色地替他将批好的奏折收起来,手上动作着,话儿也没落下:“复又想,哪里有人死复生那样的天方夜谭呢!”
“人死既不能复生,爱妃以为何意呢?”
“臣妾想,那定是皇上护着的人物。” 宁妃见其神色并无愠色,便知是猜中了他的心思,胆子大了些,顺势替礼部侍郎府捞一波好处。
“说来很是可惜,当年明家出事以后,父亲也曾再三求先皇赦免明家香火,只可惜家父位卑,不敢忤逆先皇圣裁…”
“爱妃甚得朕心。” 祁钰最喜宁妃知情识趣。
刚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
“臣妾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却还是想与皇上说个情儿,替丹姝妹妹寻个好的去处。”
“何处称得上是好去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