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样貌是不会变,可若是在药物的辅助下,在西域精通人骨面相的画骨师手下,还会保持不变吗?
他没有忘记,余安说过,她虽继承了衣钵,但画骨之术却学而不精,那病逝的师父画骨之术才是世所罕见,出神入化。
连死了几年的尸首面貌尚可复原的不差分毫,更何况是活人......
陆允时只觉脑海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滔天巨浪般撕扯他的理智,过于荒诞却又十分可信的猜测,正在一下又一下地击溃着他的防线。
太荒唐了,太可笑了。
怎么可能会这样?
他摇着头,自言自语:“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也许是我胡乱猜测......”
屋外的叶衾正好走进东苑,听到陆允时的声音,连忙答应:“大人!我在在在,没偷懒!”
他不知所以然地迈开步子狂奔,路过窗台时见陆允时神色恍惚,好像很激动的模样,一时着急没有看到地上的藤蔓,“啪嗒”一声,摔倒在地。
倒霉!
叶衾摸摸鼻子,爬起身来,看着地上的藤蔓震惊不已。
他顺着藤蔓长势看去,竟然是在花草中长出来的,根系与他摔倒的地上像个数米远......怎么会有这么长的藤蔓?!
他眯起眼睛,再次蹲下身仔细看去,眼里爬上惊恐,吓得往后一蹦,“这这这,这藤蔓还会动,跟蛇一样!”
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唤回了陆允时的思绪,他闻声看去。
叶衾拿剑砍断了一节,用剑刃挑起举在半空中,“大人,这是什么鬼东西啊,动来动去的。”
深绿色的藤蔓根茎约莫两指粗,根节也比一般的藤蔓多,更诡异的是本该是一个死物,却在剑刃上蠕动,如叶衾所说,像极了一条蛇。
陆允时走过去,不太记得大理寺栽种过这种东西。
大理寺的草药大部分是由明鸢来负责的,由于验尸需要,时常会移栽些奇花异草。
但这里是东苑,大理寺卿的院子,明鸢不会无礼逾矩。
只有可能是他自己所为。
藤蔓......
陆允时好像记起来了,是他带人去西域那回,在竹屋里他在墙上见到了一个竹桶,藤蔓的根系就是从那里面长出来的。
但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件事情。
方才的猜测,眼下又被正视了一回——竹屋墙壁挂着的竹桶上,有两张极为相似的头骨画像。
叶衾正踩着藤蔓,冷不丁听到陆允时唤他,“叶衾。”
他看过去,陆允时脸色惨白,神色凝重,他极少看到陆允时这般失态的模样,不禁也正经了脸色,“大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允时敛眸,竟然徒手将掉在地上的那节藤蔓握在手里,而后收紧,他咬着牙,“砍下一节,无论用什么方法,查清这棵藤蔓。”
叶衾领命,将一节藤蔓包好后,才禀告自己的来意。
“大人,荣亲王府派人传信,说是定安郡主身边的人,问您可去参宴?”
查案的事情忙得团团转,陆允时倒有些忘了。
他本欲开口回绝,可又想到上回定安郡主的帮忙,还有她上回说顾淮也会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拂拂衣袍,“走吧。”
*
过了大半月,余安身上的外伤好得差不多了,唯独手指却还包着白布,即便有上好的药,最快一个两月才能取下。
宴会人多,她还有伤,顾淮当然不愿带她去,但是余安却以之前的承诺为由,一定要跟来。
即便没有那个承诺,她也要来。
这回的计划她已经想好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实行,届时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陆允时了。
今日,就当最后一面吧,也了了一桩心愿。
余安依然一身世家小姐的衣裙,蒙着面纱,身姿窈窕。
刚进门便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顾淮芝兰玉树,身边的女子轻盈灵动,好一对璧人。
不乏好奇者想要上前问问,但想到最近永宁侯府发生的事情,个个又退了回去。
孟仲死的太过离奇诡异,风声极大,如今官员们都提心吊胆,怕沾染晦气。
顾淮倒是求之不得,面前这些道貌岸然的狗官,嘴脸丑陋,上来同他说话还怕脏了耳朵。
余安懒得管顾淮的那些心思,她悄悄逡巡着周围,在找一个人。
可是从前门望到了后门,左边看到了右边,愣是没瞧见陆允时的影子。
她有些失落,也是,这样嘈杂又无趣的宴会,他查案要紧怎么会来呢。
一阵风拂过,额角的几缕碎发搭在了面纱上,发梢不断磨挲着鼻梁有些发痒,余安轻轻摇头将碎发甩了下去,可下一阵风又将几根碎发吹在了余安的长睫上。
她气得蹙眉,这下怎么都弄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