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听师父说过,那瘴气毒性厉害,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人便可五识尽丧心智全无。
若是巨蟒蛇信子无法感知到人,岂不是有望拿到伽罗草了?
她正想着,陆允时握了握她的肩头,“待会儿我去摘伽罗草,你站在此地不要乱动。若是察觉不对,朝反方向跑,知道吗?”
“你要徒手去摘伽罗草?”余安皱眉,“那可是蟒蛇,即便它蛇信子不行,可它身形巨大,会吃人的!”
“放心,我不会惊动它。”
余安听这话,只觉陆允时是信口雌黄,巨蟒哪由得他惊不惊动。可还未出声劝阻,陆允时便一点足尖,轻身飞到了一旁的树上。
“陆允时!”她低声喊着。
她的心似乎也跟着陆允时高高腾起,眼见着他与巨蟒距离在一步步缩小,呼吸都不由停滞了。
陆允时轻功极高,整个少年时期的勤奋苦练,足以令他脚踏片叶,足点静水,悄无声息。
不过巨蟒到底是巨蟒,陆允时虽面色不动,但心里却依然升起了些惧意。
余安在下面,他不放心。
巨大蟒蛇盘绕在树干上,蛇身因呼吸而起伏着,连树枝都微微动着,陆允时屏住呼吸,剑柄处勾住伽罗草的底部,随后长剑一收,伽罗草被勾了起来。
唇角勾起,到手了。
可就在此时,转身之际,本沉睡着的巨蟒忽然睁开两只竖瞳,发出嘶嘶怒吼声,沉重的尾巴腾空而起,猛烈朝着陆允时的脊背打去。
“砰”,巨大落地声响起,陆允时被蛇尾重重摔在地上,不禁吐出一口血来,长剑被甩到了一旁。
余安远远地瞧见这一幕,呼吸像是被一无形的大手扼住,此时此刻,一切好像都消失了。
她看不见发出怒吼的巨蟒,也感受不到逐渐靠近的危险,她的眼里只有那个落在地上,唇间骤是鲜血的人。
葱玉般的指尖执起长剑,余安红着眼朝巨蟒奔去,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巨大的愤怒叫她丧失了理智。
“余安!”陆允时捂着胸膛,挣扎爬起身,巨大的求生信念令他忘了疼痛,他冲过去夺了剑,拉住余安就往回跑。
“快跑!”
巨蟒像是被惹怒了,仰着蛇头发出一阵一阵刺耳的声音,扭动着蛇身就朝二人追来。
陆允时见此不妙,无奈之下只能再次动用内力,搂住余安的腰飞身而起,踏着草树轻功逃走。
轻功逃脱飞快,但弊端也更大。
待两人落到安全之处时,陆允时才放开余安,随后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点点血迹洒在枯黄的地上,刺痛了余安的眼睛。
在她的记忆中,陆允时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
“大人!”
陆允时意识混沌,却丝毫不影响他感觉背上如同火烧,被蛇尾击打的地方似乎裂开了。
他想摸摸余安的脑袋,叫她别担心,却体力透支地倒在地上,耳边的哭喊声也越来越遥远。
余安泪如雨下,她使出全力将陆允时抱在怀里,手指碰到了他的背脊,只觉一片黏腻。
她呆呆地看去,白净的手指染上了一片鲜红的血迹。
“大人,你快醒醒,你别吓我!”
余安几近崩溃,小手不断擦着陆允时嘴角的血,“你醒醒啊,陆允时,我好害怕......”
倒在她怀里的人没有一点反应。
余安抖着双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两手架着陆允时站起来。可她身形瘦弱,力气也小,根本扛不起来,两人又摔倒在地。
陆允时似乎被砸痛了,眉心皱起,发出一声闷哼。
余安撑在地上的手被磨破了一遍又一遍,可她像是麻木了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咬着牙把陆允时撑起来,一步一步朝前挪着。
她不能停下来,她要带他走。
寻常几步远的路被她生生走成了数十步,每一步都宛如折磨,肩膀因承受着重物而变得青紫,被碎石磨破的掌心变得血肉模糊。
余安额角被汗水打湿,精疲力竭之时,她忽然笑了起来,自顾自地意识全无的陆允时说着话。
“汴京城里的人都说陆寺卿年少有为,文武双全,可我觉得你真傻,你怎么会这么傻呢。”
“陆允时,你就是个傻子,我骗了你这么多回,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你,不要你,放弃你,你为什么却还是选择相信我护着我,你说说你是不是脑袋不好啊。”
她这样一个人,不值得的。
“值得。”
耳边传来极低的几声气音,余安几乎以为自己是太累而出现了幻听。
可她这一次听得清清楚楚,陆允时气息微弱,却还要逞强说出声,“......我说值得,便值得。”
陆允时意识混乱,全身上下剧痛,他迷迷糊糊中听见余安在说着话。他想努力听清,可耳道却一直嗡鸣乱叫,只依稀听得她说,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