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和杰克交谈,是游过国境的河流,逃进费多拉军的警备塔的时候。被上司叫走的杰克笑着对他说了句“待会儿见”,就走出了房间。
在被控诉为暴行的那一刻,现实就已经摆在面前了。杰克不爱他,而且还气他强行与他发生关系,最终导致生命受到威胁。就像法官说的那样,杰克只是为了逃离敌营,为了生存,才装出爱他的样子而已。
他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即使接受了,残存的绝望和自我厌恶也不会因此消失。
“好吧,我不会再提这件事了,你陪我一会儿吧。”
因为没有任何计划,也懒得拒绝,加勒就慢吞吞地跟在爱丽丝身后。以前去过几次的砖砌咖啡馆,二十张桌子加上吧台,面积还算大,下午四点就已经坐满了取暖的客人。
在吧台找了空位并排坐下,点了热咖啡。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蔓延到全身。右边并排坐着一对上了年纪的男女,像叽叽喳喳的鸟儿一样开心地交谈着。是夫妻吗?一想到他们和自己的父母差不多年纪,内心就无比凄楚。加勒的父母去年在一场车祸中双双丧命。如此草率的告别,让他至今都没有父母已经离开了的实感。但是,每当休息日回到空无一人的老家,想起父母,心里就很落寞。荒芜的庭院和沉默的家。虽然面对严格的父母总会感到手足无措……可会叫他“my boy”的人已经彻底离他而去了。
他的父母在不知道他是同性恋的情况下离世了。以二人的死为契机,加勒不再信仰严格的伊布教。虽然很对不起父母,但从不承认同性恋的伊布教中解脱出来,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爱丽丝的言谈中处处暗示他和伴侣一起生活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加勒很不喜欢她用这种方式给人洗脑,但听到一半就意识到她不过是在秀恩爱罢了。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接着突然就从里面传来了哐当哐当的巨大声响。右边靠墙的地方倒下了几张桌子和椅子,对面的两个男人开始互相辱骂。他们似乎是在打牌,到了要给钱的时候,输的一方就开始指责他们出老千。
“要吵就到店外去吵啊,真没公德心。”
爱丽丝叹气道。本以为他们很快就会被赶出店门,但一阵裂帛般的惨叫却改变了状况。争执的两个人中,金发的那一个拔出了刀。而且不是那种装有弹簧的会露出刀刃的简易刀,而是军用的求生刀。看热闹的客人们争先恐后地往门口跑去。
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应付得了的。爱丽丝拿出手机,立刻报警。金发疯狂挥舞着刀子。要是被卷入这种无聊的纷争而受伤那就太傻了。加勒抱住正在通话的爱丽丝的肩膀,朝门跑去。
“把刀放下,太危险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加勒的脚步停住了。
“你又算哪根葱?”
一个男人背对着加勒坐在椅子上,离金发大约有一张桌子那么远。脏兮兮的墨绿色外套,稍长的黑发。看不见脸。
“就算只是玩玩,输了就是输了,没钱付的话,就说声对不起是我太穷了。”
黑发男子的语气很轻松,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不出所料,金发的脸涨得通红,咆哮道:“少、少瞧不起人了!”
“没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
金发男子举起刀,大喊一声“可恶”,向黑发男子扑了过去。危险!加勒知道必须制止他,但被恐惧束缚着,身体动弹不得。
黑发男子迅速站起来躲到一旁,飞踢一脚踹向他因失去目标而向前屈的腹部。随着一声闷响,金发向后摔倒。黑发男子一脚踢向仰面躺在地上的金发,将其打趴下,抓住他握着刀的右臂向后一扭。
“呃啊啊啊!”
随着杀猪般的惨叫,金发的刀掉了下来滚到椅子两腿之间。黑发男子一松手,金发的右手就像死物一样摔在地上。肩关节脱臼了。黑发男子把金发的左手也扭了一下,变得跟右手一样了。
“痛……痛……好痛啊啊啊。”
黑发男子用鞋跟猛踩着双臂脱臼、疼得在地上翻滚的金发后背。
“都怪你撒泼,饭都不好吃了。”
倒在地上的金发突然像鱼一样窜了起来。
“哇!”
脚踩在他背上的黑发男人失去了平衡,嗙的一声摔了一跤,把背后的桌子和椅子都撞倒了。
有什么东西朝加勒所在的方向飞了过来。就落在他眼前,滚了几下。是鞋。但那双鞋上有脚。准确地说,是肉色的脚踝。
“啊啊啊啊!脚、脚……”
爱丽丝双手捂着嘴,尖叫起来。
“啊,不好意思,最近老是容易掉。”
黑发男子单脚站了起来。他的右脚,裤子下面没有脚。爱丽丝发现眼前的是连鞋一起脱落的假肢,她道歉道:“啊,吓了我一跳。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