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主动给台阶,人家却横眉冷对。
那声冷笑,似讽刺,又似压着滔滔怒气。
这人有毛病吧?
看不出善意?
不说话就算了,冷暴力算怎么回事儿?
这是不打算过了?
“看来我敲门敲得不是时候。”认清现状,仰头看着对方,宋悠淡淡出声,“刘姨说先生回来了,我还以为陆总是专程赶回来关怀家人……”
顿了下,宋悠自嘲地笑了声,“大概是我头晕,脑子不清醒。”
计划A作废!
什么豪门贵妇生活,若是天天被冷嘲热讽PUA,不抑郁也得心梗。
她认清了,她没这个命!
还是老老实实离婚分财产吧。
即使不一定能分多少,但起码她退一步还能养活自己。
虽然不想承认,但宋悠心里很清楚,那个连续加班到半夜的她应该已经不在了。
能在另一个世界捡回一条命,又何必委屈自己呢?
卧室里那几套天空蓝的首饰,小几千万的价,卖了也够她生活了。
再找个轻松点儿的工作,也能有滋有味过一辈子。
嗯,还得带上儿子陆凌——既然穿了,老公可以不要,亲儿子总不至于抛弃了。
尤其是陆凌默不作声地看她的时候,那个眼神,像只倔强试探的小狗,着实有点儿让人愧疚心疼。
想明白了,宋悠往后退开一步,冷静地看向陆山河。
春日的阳光自窗外漫进来,落在她脸上,莹白肌肤上蕴着暖光,笑意浅淡,情绪平静,眉梢眼角都透着几分轻松恣意的从容。
不出声时,整个人氤氲在日光中,恬静如画。
要说人什么时候最有底气,自然是无欲无求、把最坏的结果都想清楚的时候。
譬如此时的宋悠。
他冷暴力,她对他也不用好脸色。
陆山河居高临下地冷睨着宋悠,冰雕面庞上阴云密布,像是狂风暴雨前的宁静。
宋悠甚至能感觉到他紧绷的青筋下压着的沉郁怒气。
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就因为她刺了他一句吗?
常年沉浮商海的人,竟这么不经激?
宋悠不想平白无故惯着对方当出气筒。
陆山河既然不想好好说话,她掉头,准备离开书房。
刚转身,背后传来纸张摩擦的窸窣声。
陆山河站在她身后,高大身影笼罩而下,遮住了大部分光线。
阴影落下的瞬间,沉冷的声音也撞入宋悠耳畔,不带一丝温度:“签了。”
一沓文件自书桌另一头滑至宋悠身侧,纸页似沾染了主人的怒意一般,撕拉一下,散得七零八落。
宋悠偏头看向身旁书桌,视线落在扉页几个大字上,顿住。
离婚协议?
手指压在散落的协议上,宋悠蹙起了眉头,侧身面向桌面,像是猝然被震住了似的,漫无目的地翻着散开的页面,似乎在确认。
她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离婚是要离的。
但陆山河提?
她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而且——
宋悠上下扫了眼协议内容,郁闷之外又有些觉得讽刺。
离婚就离婚,可这协议里,除了儿子陆凌的归属之外,关于财产分割的条款可说得不明不白!
陆氏集团家大业大,离个婚不分财产就算了,连赡养费都不打算付了?
这得多小心眼才能吝啬到如此地步呀!
宋悠气笑了。
拿着协议,慢条斯理齐好,宋悠转身,仰头直视着陆山河:“什么意思?”
她平静地将协议递过去。
没有半丝恼怒,也看不出任何诧异或不满,只是简简单单的疑问。
扉页上,离婚协议几个大字尤其醒目,提醒着两人他们正在谈论的话题。
陆山河沉沉地盯着重新递回来的协议,搭着桌沿的手指握拢成拳。
额上青筋涌起的刹那,他骤然撤开手,抬眸,声色冷硬:“这不是你要的?”
与声音一同落下的,还有一沓照片,从他倏然扬起的手上直接扔到了宋悠跟前,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照片从身前滑落,仿佛瞬间拉开了尘封紧闭的闸门。
无数人影在宋悠眼前晃动,各种各样或远或近的声音宛如潮水一般汹涌进脑海,涨得人头眼发麻。
属于原主的记忆在她目光触及照片的刹那一泻而出,顷刻淹没了宋悠的思绪。
她看清了照片上的人。
是她昨日回想陆山河面容时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人。
形容虽多了些岁月沉淀的痕迹,但只一眼,直觉已告诉她,那就是同一个人!
无数画面与声音汇成的记忆浪潮没脑海,宋悠头皮一阵一阵发紧。
她垂着眼帘,不动声色地扶着桌面,压下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闭了闭眼,从混乱的记忆中拉出仅余的理智,移步,到书桌旁的沙发凳处坐下,捏着协议,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