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喜欢的话, 不应该像百花仙君那样, 闹得无人不知吗?不应该像焦鳞那样,恨不得将他死死缠在身边吗?轮回与自己相处时, 分明平平淡淡, 怎么会说心悦自己?
他拼命地回想, 想找到那点滴间相处的不同寻常,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 就好像在怕,这真的只是个玩笑。
他在桃树下枯坐, 如同一尊白色的雕像, 花瓣落了他满身, 将他埋在一片粉白中。
他想起打斗后, 那酣畅淋漓后的相视一笑;想起递酒杯时指尖相触,轮回微红的耳尖;想起自己随口一句想要尝尝老君炼丹炉酿出来的酒,第二天,炼丹炉就送到了面前;想起大殿里从未断过的甜口糕点;想起自己说起,要在地府栽下通天桃木时他微亮的眸子……
时光一点点往前推,直到穿过时间与岁月,他又一次隔着云雾,对上了他的眼睛,分明黑得像古井,却又泛着如黑玉般莹润的光,其中闪烁着微微的惊愕与欣赏。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对同一个犯人,除以生死两界之刑。
蓐收手掌顶着脑袋,从未知晓情爱的神,突然在某一天明白,原来每个人表达喜欢的方式并不相同。
轮回心悦我。
蓐收回想着轮回王剖白时,眼中闪烁的星星,那星星好像落进他的心口,随着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生出稚嫩的芽,开出一朵小花。
他心悦我。
那我呢?
蓐收刚思及这个问题,就给出了回答。
我也心悦他。
自然是喜欢的。
若不是喜欢,喜欢追求刺激的他,怎么会心甘情愿往这边一次次跑,就为了那“平平淡淡”的相处?
蓐收豁然起身,下一瞬,消失在原地。
……
轮回王安静地坐在小几之前,面前摆着的酒坛,被灵力包裹着,保持着温热。
两只酒杯,一只放在身前,一只放在对面。
他安静地坐着,安静地等着,垂着的眸子,却只看向眼前的酒杯,未曾抬眸一眼去看桃树舒展的枝丫。
酒面平静地倒映出他的眼睛,被喂下句芒灵气的桃树,已经高大到他抬头一眼,就能看见了。
可他一直没有看。
他的掌心,还握着蓐收别在他发端的,那一朵桃花。
桃树再大,若是种的人想要收回,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罢了。
他缓缓地眨了眨眼睛,酒面上的倒影跟着眨眼,好似惊动了杯中桃酒似的,酒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轮回王一怔,风声已至眼前。
蓐收来势汹汹,发尾还沾着花瓣,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微微气喘,“你以为我谁都会撩拨吗?”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问,“你以为这桃酒我谁都请吗?”
轮回王骤缩的瞳孔中,映出蓐收的脸,他张了张嘴,面颊猛地烧上一层红,像被满树桃花,映红了面颊。
“轮回,我亦心悦你。”
“咱们结为道侣,你可愿意?”
见轮回王不动,蓐收心里一急,哪怕是神,也有不懂的东西,就好像他不知道为何轮回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像是一尊雕像。
他心道,我好不容易想通了的事情,不过是过了一日,你可不要就变了卦。
他未曾经过情爱,此时想着曾看过的话本子,心想现在是不是该直接亲上去。
可他的心又被无形的锁链拉扯着,轻轻地说,如果他反悔了,不愿了,不能强迫。
不能,也舍不得。
轮回王此时却终是动了,他冰凉的指尖搭上蓐收的手腕,冷热的对比刺激地两人心跳都快了一拍,却没人退缩。
轮回王问他,“你可想好了?”
“我说的心悦,不是兄弟朋友之间的,而是道侣之间的。”
“你莫要将对好友的感情错认了。”
蓐收闻言,一股巨大的欣喜从心头那朵小花儿上绽开,枝丫疯长,花朵几乎要塞满整个胸腔。
他像是被鼓舞了似的,狠狠低下头,却在靠近时,突然放轻了速度,在轮回王的唇瓣上贴了贴。
轻得像春日最后一片雪花。
可脑海中分明有雷声炸响,炸得他头晕目眩,头重脚轻似的,让他忍不住抓着轮回,以稳住身子。
他红着脸,却还是恶狠狠地道,“反正四大天王之间不会这样。”
他话音刚落,刚才还一动不动的轮回,突然探身,扣着蓐收的脖颈,把他拉了过来。
唇舌纠缠时,神魂也轻轻相触,两人动作同时一顿。
轮回王放开他,道,“我愿意。”
顿了顿,他轻声道,“你还来得及反悔。”
他面上一派平静,唯有耳尖微红,可神魂却死死纠缠着蓐收的,像是要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