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顾笙豁然睁大眼睛,“什么?”
“他要加入他一个学长名下的画室,起先我确实有点不悦。”他苦笑一声,往日里冷硬而坚韧的大师,如今却像一个真正的老人般伛偻,“但是他坚持,我便想,那就让他去也无妨,可我将他学长的画看了又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本想让他再想想,他却决然与我断绝了关系。”
吴勤的面上,罕见的露出一丝茫然。
“或许是我的脾气确实糟糕,说话太硬,所以连小珺这么好脾气的孩子,都受不了我。”
他这半生,早年丧妻,独自将儿子养大,却因为性格,与儿子十分生分,后来儿子出了意外,跟着妻子走了,他便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绘画中。
他是真的很喜欢孙珺,把这个勤奋有礼坚韧的少年,当做儿子培养的。
所以当孙珺说出要与他断绝师徒关系后,他懵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的脾气真的糟糕至极,所以儿子和自己不亲近,所以孙珺脾气这么好的孩子,也受不了自己。
高顾笙见吴勤这副模样,连忙道,“吴老爷子,您先别丧气,我……”
高顾笙咬咬牙,道,“您还记得贾琦的事情吗?孙珺现在有点像那时候,被脏东西蛊住了。”
其实高顾笙不知道孙珺真实的情况,但是吴勤这副模样,他只能先用谎言安抚,再去抓孙珺问个清楚。
本来高顾笙对自己的瞎话是没抱太多希望的,吴老爷子岂能是这么好骗的人,可没想到,吴勤居然怔愣片刻,点了点头。
“其实最开始,我就觉得有些古怪。”
“张旭这个学生其实我知道,他之前举办过行为艺术展会,取得了不错的反响,但是那时候,他对作画一窍不通。”
“但是前段时间,他却突然招揽小珺去他的画室。”
“小珺拒绝后,张旭给他看了自己的画,小珺也将那副画给我看了。”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来也不怕你笑,我竟然被那副画吓到了。”
“很好的一幅画,非常好,我可以断言,放眼古今也找不到能与这幅画媲美的画作。”
“居然是张旭画的。”
“他才学了多久?”
“我被深深打击到了,我想不通,世上既然有如此天才,我的努力又有什么用处。”
“那段时间我闭门不出,只想临摹出一样的画。这段时间,小珺去了张旭的画室,看了张旭的其他画作,确定了这些都是张旭画的。”
“他回来之后,便像着了魔似的,要去张旭的画室。”
“那时候,我临摹不成,反而几乎连自己的画法都要忘了,我握不住笔,画不出画,这时候小珺突然说,要去张旭的画室。”
“我有种被背叛的愤怒感,丢下一句随他便,就又回到了画室里。”
“这次我没有画画,我只是一直在想过去的事情,我翻看着曾经的画作,渐渐地找回了画画的初心。”
“这次过了三天,我终于又能拿起笔了。”
“但是这次我突然意识到,我浸淫此道几十年,都险些被打击到崩溃,小珺才十几岁,万一受到刺激,此后封笔,该怎么办呢?”
“适当地观摩比自己层次高的画作,有助于提高审美,但如果比自己水平高太多,而画者的年纪与自己相仿或者小许多,只会乱了心境。”
“所以我想让小珺再考虑考虑。”
此后的事情,他闭口不言,不再多说,转而道,“后来,我便越发觉得古怪。”
“当初贾琦的事情,你应该是参与过的,有印象。”
“贾琦的画在一开始被很多富商追捧,像着了魔似的,后来贾琦被捕入狱,那些画便成了没人要的废纸。”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张旭的画和贾琦的画,有种相似感,至于是哪里,我说不出。”
他看向高顾笙,那双清透的眼睛,却像是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高顾笙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走,我带着您去找他。”
他要问问孙珺,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顾笙与吴勤走在路上,两人却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事情。
其实不管是周镜还是孙珺的异样,高顾笙都追查过,都问过。
那次他们接孙珺的时候,一切似乎都还是正常的,他们如往常一样说笑着。
第二天,就什么都变了。
孙珺开始变得很忙,之前他也忙,却在闲暇时会找高顾笙他们一起约饭,一起闲聊,可从那之后,孙珺就再没来找过他们。
高顾笙担心孙珺忙坏了,在买炸鸡的时候,顺道给孙珺带了一杯奶茶,想路过画室的时候去看看他,没曾想,却看见张旭在作画,孙珺在他身边,着迷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