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表情没有往常那样的狰狞可怖,眼角眉梢都是柔和的幅度,带着裴熙有限词汇量描述不出的感觉。
总之就是让人很舒服。
但是女人长年累月折磨的阴影在裴熙心头掠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女人也许就是想就着“擦药”的名头,狠狠掐他,或者干一些别的什么事情。
保养得宜的柔软手心落在裴熙那块淤青上,随之而来的就是力道不轻不重的按摩。淤青的地方有点儿痛,但是比起以往恐怖的刑罚,这一点儿痛比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江绮艳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她怕自己的手劲太大,揉开淤血的过程会弄疼小团子,因而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力道。
上完药,江绮艳也感觉肚子有点儿饿得慌。
负责做饭的阿姨已经很有眼色地将所有菜品准备完毕,放置到宽大的餐桌上。
有钱人家的晚餐就是不太一样,江绮艳只是随意朝餐桌上扫了一眼,就看到了酱汁羊腿肉、肥牛金针菇卷、欧芹烤翅、花肉炒椰菜等等种类丰富且营养均衡的食物。
作为一名合格的咸鱼,江绮艳的追求就是吃和睡。
她三两步走过去,却发现置物架后的那道身影没有跟着一起过来。
“裴熙!”江绮艳朝着那边喊了这么一句,“吃饭了!”
在她喊出“裴熙”的时候,眼尖的江绮艳看到对方又忍不住发起抖。
只是喊了个名字就害怕成这样,江绮艳叹口气,看来要消除小团子的心理阴影任重而道远。
藏在置物架后头的裴熙犹豫了好一会儿,他不相信江绮艳会这么好心让他吃饭。但是饿了很久的肚子却迫使他迈开脚步,一点一点从置物架后面挪动出来。
江绮艳眼睁睁看着小团子低着头走过来,偷偷对着摆满丰富菜品的餐桌吞了口口水,然后走到角落里捡起一块干巴的面包,那面包上头似乎还有一个脚印。
可怜的小裴熙却仿佛丝毫不在意一般,张着嘴就要朝那个脏兮兮的面包上啃。
江绮艳赶紧制止:“别吃这个!”
裴熙不舍地放下面包,乖顺地垂着头一言不发。
“吃这些。”一柄勺子被塞进他的手里,随即裴熙的身体突然腾空——
他被抱到餐桌前的椅子上。
裴熙震惊地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各类美食,又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江绮艳。
女人的意思,难道真的是让他上餐桌吃饭吗?
自打裴熙有记忆起,他就没有被允许上过餐桌,平时吃的东西也都是些干面包、或者一些残羹剩饭。
裴熙觑着女人脸上的表情,却发现对方的神色稀疏平常,仿佛让他上餐桌吃饭是一件多么正常不过的事情。
大概是面前的饭菜实在太香了,裴熙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试探性地朝离他最近的小炒青菜伸去勺子。瞧见江绮艳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之后,裴熙迅速收回手,把小炒青菜放到嘴里。
爆炒后的香味在舌尖炸开,裴熙许久没有吃到这样新鲜美味的饭菜,终于还是暂时性卸下防备,大口大口朝嘴里塞东西。
江绮艳看着面前的美食,也敞开肚皮暴风式吸入。
母子两吃东西的模样风卷残云,居然还有那么一点儿相似。
江绮艳知道饿了很久的人不能一下子吃太多东西,她正想提醒裴熙控制食量,抬头却发现小团子拿着叉子,眼睛半睁半闭,头朝下一点一点,显然是困到极致的模样,手里却依旧拿着勺子,锲而不舍把东西往嘴里塞。
生动形象地呈现出人类幼崽身上两大原始欲望之间的抗争。
江绮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副模样,甚至有心掏出手机想录个视频。
终于,做了一天家务的崽崽还是臣服在睡意之下,脑袋沉重地朝前倒下去。
江绮艳及时将他的脑袋托住。
“夫人,要不要让我抱小少爷去房间睡觉?”张妈擦了擦手,轻声细语问道。
江绮艳乐得有人代劳,正想将手里的小团子交出去时,却发觉抵着掌心的额头有些许发烫。
她脸色一沉,弯腰把小团子给抱到怀中,额头抵着额头感受对方的体温。这才发现裴熙不止是额头发烫,他口中喷出灼热的气体,全身都超出了正常的温度。
“裴熙今天是不是碰水了?”江绮艳突然询问。
张妈被她突如其来严肃的态度搞得忐忑不安,老老实实回想一遍,回答道:“今天早上小少爷他拿着抹布,把家里全部擦过一遍。怎、怎么了?”
不是夫人自己要求小少爷去做卫生的吗?
“他发烧了,我带他去一趟医院。”江绮艳说着,立即抱着已经有点儿昏迷的裴熙朝餐厅外头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