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云梦斋的时候先瞧瞧了膝盖,只见是红了一片,随即干脆就无精打采地靠在小榻上,也不爱再动弹,像是突然就明白过来春棋平日里在府上偷懒耍滑的心情。
的确是妙哉。
她早早便就歇下,只是这高床软枕,叫她睡得不大安稳。
半梦半醒间,她像是瞧见了帷幔外站着个高大的黑影,一动不动。
临睡前她分明是在架子床边的小案上留了盏烛台,但是烛光微弱,远处的黑影实在叫她瞧不清。
但她却也并不觉得有多少惊惧,只因她像是嗅到了点淡淡的乌沉香。
“萧阙?”她坐直起身,试探性的问道。
她话音刚落,架子床上的幔帐就被外面的人掀起,因着他的动作带起了点风,橙黄色的烛光晃了晃,映上了他利落的侧颜,被优越高挺的鼻梁挡去了些,一半的面暗在光影中,低垂的眼睫上也镀上了一层光,仍旧是说不出的好看。
在他掀起帷幔的时候也带进来了些冷气,苏苑音才从暖融融的被窝中惊起,被凉得瑟缩了一下。
那人见状,像是才反应过来,慢慢松开那掀起帷幔的手,坐于床边后又不露痕迹地将外面透进来的风给遮盖个严实。
苏苑音看见的确是他,心中却又起了几分惊惧。
倒并不是怕他,只是觉得此处并非寻常宅院,是守备森严的皇宫,他说来就来,当真是不怕因为行踪泄露而掉脑袋么。
如意楼那日无原由的失约,在玉笙楼中逍遥快活,现下又擅自闯进宫廷来寻她。
“你疯了么?”她失声问。
眼前的人只穿着一件单薄寝衣,不高的领口露出一截纤细白腻的颈,头发尽数散在身后,应是睡觉的时候睡的并不老实,头上的发丝还有些俏皮地翘几小簇,只是这人还像是并未察觉的模样,睁着才睡醒般迷蒙的双眼,一瞧见他,眸子里就染上些怒气,嗔他是不是疯了。
萧阙瞧着她,只觉得自己此刻险些就要被这个白眼狼给气笑了。
他从昨晚烧到今日才醒,之后便就听说她已经进到了宫中来。
这事发生得突然,倒是叫他也有些始料未及。
怕她又将这事全都归咎到他头上,毕竟此事因他而起,如意楼那日他赴不了约,若现下还是一直迟迟不露面,倒不知她会如何想他。
不知怎地,明知她不是个面上瞧着那般和善可欺的,可是他还是想亲自来瞧瞧人才放心。
只后来又知晓她在御花园中那番极力想同自己撇清干系的言辞,当即就再坐不住。
好一个只是回报恩情。
同他扯上关系便就当真令她如此难堪么,宫中寿辰的时候是如此,那日在马车上同他不欢而散时亦是如此。
既是这般,那叫他去如意楼又是要做什么?
是要清算那晚的事么。
“是啊,我当真是疯了。”他低喃,眸中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怒意。
他就当真是疯了,才会被自己从前最不屑一顾的感情所牵绊,才会为了查清她的事而以身犯险,险些失了分寸影响了谋划的大局,才会被她那点神志不清的无意之举给撩拨得乱了心神。
也才会在不经意间生出了那点唤作喜欢的可笑之物。
作者有话说:
下面请欣赏萧阙的发疯文学——《我吃醋了》
第67章
苏苑音哪里听不出他方才话音中的情绪,她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是该自己去找他兴师问罪么,怎么自己还未说什么,他倒是先来冲着自己发起火来。
倘若此刻不是在宫中,她势必是要同他好好掰扯掰扯。
想必是现下夜深,守卫有所懈怠,一时才叫他侥幸进来,可避免徒生事端,这宫中仍旧不是他久留之地。
“你快些离去吧,有什么事差个人来传话便是,若是不方便明日你来昭阳殿给贵妃请安,我在那里等你。”她若有所思,开口说道。
见他不答,只是面色沉得越发厉害,身上亦是似有似无地散出些寒意,又叫人难以忽视。
不知他到底在气什么,苏苑音见他一副板起脸来不痛快的模样,心里一直被她强行压下的那点子气也起来。
“你怎地还有那脸面生气?”
是那玉笙楼里的花酒还没喝够么,还是同故人相逢,聚了几日还未尽兴?
她性子静,平日里若是遇上什么事也总都是不紧不慢,少有被激怒得有红脸的时候,更不想逞什么口舌之快。
所以就算是红脸,她亦是没多少骂人的本事,此刻便就是被逼急了,也说不出什么狠话,落进旁边耳中只是不痛不痒的。
眼前那人动了动,分明是生气的,但却也没同她吵,只是用着自己的法子来宣泄情绪。
她只觉得自己下颚被那人托起,热度从他的指腹传递而来,有些烫得吓人。
“苏苑音。”他唤她,想要叫她的视线都汇集到自己身上。
尽管他亦是坐在那床沿,但仍旧高出她半个头来,她不明所以地被迫抬起视线,同他那戾气肆虐的眸子对视。
那眸光太过于强势,像是燎原的火,炽热得要将所触及之处都悉数燃尽。
她瞧着此刻萧阙的模样,突然不由地想起那个在她梦境之中骑着高头大马,眉宇凌厉杀伐果断的青年萧阙。
一瞬不经意的走神,她有些分不清自己现下是置身在前世的梦境中还是现实,她僵住,被怵得心中升起点惧意。
她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好在那人也并未想同她卖关子。
灼热的触感同着那低哑的嗓音一起传递给她。
耳畔只听见他道:“若只是回报恩情的话,那换种方式如何?”
嗓音有些蛊惑撩人,叫她不由地晃了神。
虽是知晓了叫他生气的原由,可是此刻的萧阙当真瞧着危险,叫她感到不安。
她不知自己现下是要应当先问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换什么方式,还是该先同他解释白日里她将那些话说的那般决绝的时候,心里其实是带着点儿气在的。
只是她还没有采取行动,却不知他又在想什么,先她一步移开了视线,手上松开了她,却又俯下了些身子,只将下颌抵在了她的颈侧。
却又不叫她动弹,所行之事就如他人一样霸道,
随后颈侧突然便就传来了一点带着痛觉的奇异触感,是那人方才咬的,力道虽不重,但也并不轻,分明有些惩罚的意味在其中。
她吃痛地蹙了蹙眉,忍着痛没哼出声。
可那人仍旧未解气,虽是松开了牙关,却并不肯就此罢休,炽热的唇瓣所过之处都像是一个个滚烫的烙印。
苏苑音像是后知后觉才知晓他说的换种方式是什么意思,她身子不由得一颤,随即又往后缩了缩,叫对方感受到了抗拒。
萧阙有些不满地直起身,虽是不想这般轻易地饶恕她,可是看见她眸中闪过的一丝惧意,他顿了顿,有些心软,想威胁的话到了嘴上却又说不出口,到底是妥协了。
本是带着满满怒意的来,却只在瞬间就偃旗息鼓。
他苦恼怎地面对她时就节节败退,想想虽是有些屈辱,可却也是他甘愿。
他看着面前的女子,其实想问问她,于她而言自己究竟是算作什么,她是不是还存了想要逃开他的心思。
可又想想,这些于他来说又不像是那么重要,不管她想要如何,他都不允。
后来只见他声音低哑得厉害,唤了她一声“阿音。”
这声音落进她的耳里,又像是带着几分爱意的缱绻和不满的控诉。
都来不及细究是不是自己听错,只无端的,她心间方才的那点升起的惧意便就又销声匿迹,不见苗头。
她亦是轻轻叹口气,恼自己没出息,竟就这般轻易被安抚了去,不知明明前脚还是剑拔弩张的气氛怎就突然因他的一点退步而缓和下来。
不等人想透彻,他只伸手轻易就揽过了她的腰,在感觉不到她的推拒之后,才在她颈侧自顾自的寻了个叫他觉着舒服的地方,待他嗅到了些她身上熟悉的气息,才轻轻阖上了眸子,再没了旁的动作,只轻轻枕着她。
除了方才,这好像还是头一次在两人意识都清明的情况下,做下这般逾矩的事,只叫她意外的是,现下的她除了心头上的点点悸动而外,竟再无半点排斥之感。
她眨巴着眼,只觉得奇妙,就因着他那放软了的态度,就因他妥协般地换作自己的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