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得不承认她能临危不乱又办事稳妥,只是她没有半点武艺傍身,好端端一个姑娘子家行事却颇为孤勇,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上次在红霞山就以身犯险差点将自己搭进去,如此这般,薛时山哪里肯答应。
只时雨这个女儿也当真是犟得厉害,若是不松口,她就一直寻来,嘴里的理由也各种各样,能说会道,每个理由都能叫他轻易就动摇。
后来就连缙云都来替她说话,若日后萧阙当真能问鼎,阿音若是一味养在深闺不经半点风霜,哪里能制得住他,再有阿音也全然不瞧着的那般柔弱,若是还没做就觉得她做不好才是瞧不起她。
薛时山受教,晚上苏苑音再来的时候他就改了口。
苏苑音大喜,忙告退回自己院子里收拾行李,模样当真是急得不行,薛时山想嘱咐的话停在了嘴边,瞧着人利索离去的背影,思绪一下子又飘远去,不禁又想起了时雨,倘若她现在亦是还在伤神了一阵也强打起精神,连夜赶往边境。
从长平到广汉一共三天,苏苑音骑马已经驾轻就熟,带着几名薛家军连夜赶路,因着梁州各处都在严防死守,一路上都格外顺畅,第二日晚就到了广汉。
踏着夜色进城的时候,两军正在休战,彼此之间都各有损伤,听说是送物资的来了,也没瞧是谁来了,只忙着招呼众人来卸货,苏苑音下马的时候脚步都已经有些虚浮,兀自去扶着柱子缓了缓,面色才算是好了些。
这回她确实是勉强了,好在一路上都没出什么岔子,她对此还尚算作是满意。
“苏姑娘?”
身后忽地想起一道耳熟的声音,苏苑音睁起眸子回头,有些意外会在这里瞧见何满。
她牵起点儿笑,还未待说话,饿了许久的肚子先抗|议,凭空发出些声响,好在此处人来人往的喧闹,大抵是听不太清楚。
她失笑,也暂且顾不上叙旧,只道:“有吃的么?”
何满稍愣,眼前的苏姑娘似是同记忆当中的又有些不一样,不似高洁霜雪,沾染红尘,更坚毅狡黠。
“跟我来吧。”他低笑。
苏苑音吃完才去找外祖父跟薛鸣岐。
何满牢靠,医术又精湛,医馆中若是有他坐镇,可少很多后顾之忧。
方才她顺带瞧了瞧,安置在医馆中的人并不是很多。
之前的推测大抵是错不了,如今的局面应当还算作是明朗,最起码人数不占优,但是目前他们并不算是太被动。
外祖父跟薛鸣岐现下都在长史的府邸上,苏苑音到的时候正巧遇上了薛鸣岐。
薛鸣岐一身青白色袍服,身后披了件玄色大氅,昏暗的灯笼之下瞧不出什么面色,只瞧起来很是畏寒的模样,伤倒是不见有。
苏苑音想起此前听舅母口中提起过的话,再度瞧着他时,心情尚算作复杂,失神得连表兄都忘记了唤。
他倒是也不恼,只是有些意外,前日从兖州来的信不久前才到他手中,该明日才到的人现下就出现在城中,想来是一路上没怎么休息赶过来的。
“阿音。”他笑着看向她,率先开口,声音一如往常的温醇。
苏苑音应了一声,再度瞧向他时眼睛里已经有了神色。
“表兄近日如何?齐军那边...现下可棘手?”她问。
她煞有介事的问起,薛鸣岐失笑几声:“还尚可,我不过是废点脑子,若说是辛苦,远不敌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他说罢,正巧吹来了一阵凉风,她凉得瑟缩了一下脖子,耳边传来他三两声轻咳。
她微蹙起眉,正想要说话,反观他倒是不甚在意,先笑道:“祖父知晓这趟是你来,在里头忧心着呢,快进去叫他瞧瞧。”
苏苑音点点头,没见过外祖父发怒,但是薛家上下的人都怕他,担心受责备,她歉疚地瞧了薛鸣岐一眼,又再度将人一起带了进去。
薛时山瞧见苏苑音这便就到了,一身风尘仆仆,衣裙上还都是灰没来得及换下,也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人好似都累瘦了,灰头土脸的,哪里像是之前刚进府时那个白白净净的外孙女,来得这般急作甚,好在没摔马。
见他面色不虞地摇摇头,苏苑音有些心虚地往薛鸣岐身后藏了藏,哪里顶什么用,不过是心里求个安慰,随即才听沉吟许久的人才开口:“可有饿了?”
苏苑音愣了愣,觉得外祖父的眸光突然都有些热切起来,最近只违心摇摇头,扯了个小谎。
最后竟谁也没怪她,倒是她自己吃得撑到扶着墙才走出的院子,被薛鸣岐带着去安顿好。
她认床的毛病犯了,胃又涨得厉害,这次来一路骑马,春棋几人都没带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又穿好鞋,身上又加了件褙子,走到外头消食。
入了秋,没什么好景致,长史府不大,人却多,屋子自是紧凑,她被安置在薛鸣岐住下的院子里的西厢房。
轻手轻脚出去,却瞧见对面东厢房里还点着烛,偶还会伴着几声轻咳。
现在时辰已经不早,她狐疑正想过去问问,却突然之间擂鼓大作,响彻整座广汉城。
眼前的房内有人疾步而出,打开门瞧见她后顿了顿,也没来得及问应由,只道:素来温醇的声音难得见一丝慌乱:“是敌袭,你好生待在此处莫要乱走。”
说罢,他已经疾步朝着院外走去,身后又突然被人叫住。
苏苑音跟上去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他:“夜深露重,表兄顾忌着些。”
作者有话说:
感谢追文!明天努力写肥肥章~
第149章
苏苑音才一刚来,就正巧撞上了齐军的第一次敌袭。据说前些天不过才是彼此之间的相互试探,两方都有了,后是齐军先退兵。
因着他们的举动太刻意,薛照年没叫继续追,先叫将士都退了回来。
这一役之后,本以为他们会消停些几天,没成想竟是出乎意料的急切,只怕是因为南边快抵抗不住,紧接着那边就又向着这头施压。
齐军在外头攻城,喊杀声震天的响。
薛鸣岐走后,苏苑音依言在廊下干站了半晌,这许是比在锦西或是七盘岭都还要危急的情形,因为能很清晰听见院外往来匆匆的脚步声,乱中有序,尽管事发突然,但想必应该是应对得当。
相现下好似又不同她在锦西或是七盘岭的时候,少了萧阙时不时的插科打诨吸引走她的主意里,多了几分对战争的身临其境,叫她也跟着被这种紧张的氛围所牵动情绪,一直等不着薛鸣岐回来,素来还自诩是沉得下心的性子也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再后来就连外头的声音都变弱,她心里生出些焦躁,也顾不及什么薛鸣岐走时所说的话,抬脚就往外走,最起码得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只刚一出院子,就撞上了薛鸣岐。
四更天了,只瞧见她还未歇下,薛鸣岐讶异地瞧了她一眼,无奈开口道:“你劝人的时候说辞倒是一套一套,怎到了自己头上的时候就转不过弯来了,在这干站着,也不晓得要进屋,要是冻着了,祖父回来可要拿我是问。”
“祖父亲自出城迎敌去了?”
苏苑音一下子就抓住话头,又看他还算是四平八稳的神色,很是从容不迫,她也跟着定了定心,跟着他往回走,进到薛鸣岐的屋子里。
不比外头的寒凉,薛鸣岐的屋子里暖融融的,如今广汉战事吃紧,屋中没烧地龙,她视线落在了那盆烧地通红的炭上,随即才又瞧向桌案上摊开来还没来得及阖上的军报。
薛鸣岐已经先她一步在炭盆前坐好,旁边温着的热茶正冒着袅袅白烟,他拿起长柄茶勺舀了碗热茶水递到桌边的另一端给她,又自个儿添了块炭,每桩事他都能用上足够的耐心,举手投足都不经意的流露极好的君子仪度。
“方才大皇子萧澜在外头叫阵,他此刻是齐军主帅,祖父若是不亲自迎敌,不利于助长我军士气,还会留话柄于人前。萧澜这是有意为之,故意引祖父出去对阵,既是要正面应对,若是顺利,广汉这边的局势也僵持不了多久了。”
苏苑音才刚来,对现下广汉的局势还并不太清楚,只是听着薛鸣岐的话,蹙了蹙眉,只觉得有些奇怪,大皇子逼战,又自甘以身做饵,那手中可是有必胜的什么底牌又或是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