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轻轻一拍手,立即便有灰衣人将那浑身瘫软无力的哑巴抬了上来,他的颈侧抵着一把利刃,一直紧压着他的皮肉。
太后揣摩着谢时观的脸色,试图从那张面具般的笑脸中找到一丝裂痕:“怎么样?哀家没捉错人吧?”
见谢时观仍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太后干脆笑吟吟地看向他眼,很故意地激着他:“你说这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妖人?若不是皇弟喜欢,嫂嫂还真长不了这见识呢。”
谢时观冷淡淡地盯着她笑:“皇嫂久居深宫,眼皮子浅些,也合乎常理,实在不必这般苛责自己。”
“谢翎!”最后反倒是太后先压不住了,“是你先不忠不义,勾结的外狄,故意把所有人都逼成如今这般的,现在闹成这样,究竟怪谁呢?”
一直站在那些宫妃之间的谢意之听见这句话,猛然一愣,他从未想过,这一切竟会是皇叔给他挖的坑。
谢时观并未否认,面上笑意愈沉:“你们想要什么?”
眼下情况紧迫,太后也没心思再同他争锋相斗了,开门见山道:“你既然有本事把那北蛮狼骑引进来,那便定然已经想好了脱身之术,哀家要借用你手中那块鱼符,还要你将那脱身之术和盘托出。”
“还有呢?”
太后稍一愣,像是没料到他会如此爽快:“那两件事,你都愿意?”
谢时观朝着她粲然一笑,紧接着,那侍奉在谢意之左右的应承恩却忽然不知道从何处摸出了一只匕首,出其不意地抵到了小皇帝颈边。
谢意之立时便吓得惊叫了起来:“阿娘、阿娘!”
可太后甚至并未朝他那边看上一眼,就算没了谢意之,她也还有个小龙孙,捧着谁当皇帝,都是一样的。
“别喊了,”太后冷冰冰地打断了他那慌乱的叫喊声,“丢不丢人?”
谢意之怕得都快哭出来了,眼见求助太后没用,他便用将哀求的目光转向了马背上的谢时观:“皇叔,你就放过我吧,那张龙椅让给你去做,我只是想活命,沈却的事和我没关系,从始至终他们就没让我插过手……”
可谢时观也不看他,只是直勾勾地盯住了太后的眼,像是规劝:“你们现在跑,勉强还来得及。”
“把那哑巴还给我。”
太后却笑起来:“该怕的分明是你,没了瑶儿,哀家还有君儿腹中的皇孙!你怎么还敢用这种口吻同哀家说话?”
谁料她话音刚落,身边的缪昭仪却忽然捂住了肚子,满脸扭曲地弯下腰去,“噗”地吐了一地的黑血。
她瘫坐在地上,双手都摁着小腹,哑着声开口道:“姨母,我肚子好疼啊……”
“救我,姨母救我……”
“什么、”太后面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什么时候?”
是了,雁王既然能在宫里埋下应承恩这颗棋子,那么在缪昭仪的饮食中不知不觉地下点毒,当然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谢时观冷眼睨着她:“北蛮狼骑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攻入京都,可我却是不急的。”
雁王是不急,可他们却很急迫,倘或再晚一步,叫那北蛮狼骑逮住了,那么别说要逃,只怕连死相都会很难看。
于是太后一狠心,果断放弃了倒地的外甥女和那所谓龙孙,又把目光挪到了谢意之身上,如今她别无他法,只能使眼色叫那两名灰衣人将沈却给押了过来。
“哀家数三个数,两边一道把刀子丢下,”太后紧紧盯着马背上那人,“谢翎,你该言而有信,他可是你亲侄子!”
谢时观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沈却:“那是自然。”
“三——”
“二——”
太后咬牙恨声:“一。”
两只利刃应声而落,几乎就在那同时间,谢时观驭马上前,一弯身子,将沈却一把捉到了马背上,随即便又掉转马头,一边回撤,一边对着身后亲卫开口说了句话。
“放箭,”他轻描淡写道,“格杀勿论。”
“谢翎!你不得好死!”那贵妇人在他身后破口大骂道,“你不得好死!”
他本不愿亲手结果谢意之的,再怎么说,这位天子也是他和满常山亲手扶上龙座的,就算没有真心,他也都教了他这么多年了。
身后全是那些宫妃内宦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谢意之的惨叫混在里边,几乎是转瞬便被压盖了过去。
谢时观伸手抚着那哑巴的发,触感还是那样滑、那样软,他再又探向他颈侧,脉搏跳得很稳,仔细端详一端详,只见他脖颈上边还有一道很浅的刀痕,出了一线血,并不多严重。
小臂上有两处刀伤,其中一处略微见骨,血还在往下滴淌。
殿下立即拧起了眉,又扯出贴身的绸巾,先草草替他把那伤处给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