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粟非闷闷地应着。一边走过去注视那只相框。
银色的相框里,是一张结婚照。应该是。
背景雪白如冬,隐有花枝凸现。
照片上的人年轻纯洁,笑容甜蜜而无辜。
那女子穿银色长旗袍,窈窕秀致,眉目清凉,神情却佻达不拘。男子着中式礼服,眼神中有几分狡黠可爱神气,乍看去仿佛年少孩子。
粟非怔怔地看了半晌,回头注视桑其。
他突然明了。
桑其的容色,像足了照片上那新婚女子。而她的一双眼睛,神气和方才的男子,照片上的男子,都别无二致。
“桑桑……”
桑其看着他,微笑一下。“他们都不在这里。
两个人都在韩国。我爸爸妈妈是做旅游业的天才。
真想不出他们怎么可以遇上的。两个都那么喜欢四处乱跑的人。“
“……”
“别摆出那种脸色好不好?”桑其笑。
“我又不是孤儿,又不是不快活。”
她轻轻拉住粟非的手,安慰地。
粟非的脸上一热,可是任她拉着。两个人,他忽然觉得自己才是比较抑郁和孤单的那一个。
可是,为什么呢?
“吃晚饭吧。”桑其叹息似地说了一声。
她走进厨房里去,然后抱怨地叫了出来。
“搞什么,White,连点甜食也没有。简直要我的命了。”
她探头出来。“粟非,你自己随便坐,四处逛逛也好。
我再做个派。”
“不要麻烦了吧。”
“怎么可以?”桑其笑笑地说。“我们家的人向来没有薄待客人的习惯。”
“客人?”粟非闷闷地。
桑其大笑,笑音清亮恣意,听过去仿佛一无牵挂的样子。
只是,真的有理由笑得如此无忧吗?
粟非闲闲地在房间里转了几圈。
这是套三房两厅的公寓。位置是寻常人可以公认的好,想来应该昂贵。
粟非信手推开一扇门,他运气不错,里面是书房的样子。齐壁高两排钢骨书架,磊着满满的书。
房间里铺浅灰色羊毛地毯,踏上去步履无声。
窗帘亦是一式的浅灰颜色,厚重绸缎闪烁微光,长长地垂下无半点点缀,极干净优雅。
一张大号写字桌上堆满杂乱无章的纸页,远看过去仿佛是些字画。
粟非好奇地走近,看过去。
满桌上堆着的是设计图,有新有旧,有成稿亦有废纸,如山如海,满坑满谷,全系样式别致的男装图样。
粟非顺手拿起一张,看见图纸右下角的字迹。
相别于满纸流利的英文注释,那是一个笔法凌乱却不失秀挺的汉字签名。
萧。
粟非愣住。
他匆忙地放下图纸,转身离开。
粟非,他并非八面玲珑的男孩。正相反,他是个没半点心计的人。
更无一丝一毫那本是他郑重所需的,敏感。
否则,会少受一些伤害吗?
“红豆派。”
桑其微笑,放下盘子。“试试我手艺如何?”
说老实话,粟非并没有食欲。可是望着桑其的笑容,他没有理由不说一句“美味”。
“表情不对哦,粟非。”桑其看着他。
“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啊。”
桑其自顾自地把食物盛到盘子里。
“你并不需要隐瞒什么,粟非。”她微笑。
“你的问题,你的好奇,你想说什么?也许是我可以回答你的。也许不是。
对我,你仍有疑问,不是吗?
可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对不对?“
“桑其。”粟非轻声说。
“什么?”
“你是桑其。”
“答对。”
他点点头。“这样就可以了。”
然后他埋下头吃东西。
桑其看着他,突然淡淡地笑起来。
粟非,原来你也并非一无所知。你,已并不只是那个单纯羞涩的男孩子。
是你改变了。还是我注视你的眼光,已经不同于前?
可是这并非我一心期待的啊。
“桑桑。”
“What?”她抬起头。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这个,有必要吗?”
“……那么我应该怎么称呼他?”
“叫哥哥就好了。”桑其笑。不意外地观赏到粟非红白交替的脸色。
好吧,既然你已有了这样的问题。那么我会满足你的疑惑。粟非。
可是,在我已经清楚看见而你还为之懵懂的某一个未来里,你不要为这一刻后悔。
我,已经给过了你机会。
“遣怀。”桑其说。
“他的名字是,遣怀。派遣的遣,胸怀的怀。
所以我叫他White。“
“桑遣怀?”
桑其不置可否地微笑,并没有说什么。
“想听音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