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游挽了我走进大厅,熟悉的灼热扑面而来。是数十盏奥地利极品水晶吊灯投下明亮光线,更是满厅来客纷纷回首注目的眼光。我们默契地彼此对看一眼,晴游轻轻握我的手指,我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那一刻,万籁俱寂。惊叹声被勉强屏住,有几位女客的扇子不由自主掉落在地。只有馥郁花香在宽广的大厅中徐徐流淌。那奇异芳香仿佛会闪烁出光亮,摄魂般的美感。
满堂华丽的惊奇和寂静之中,只有他的脚步沉稳均匀。
他走到我们面前,微微一礼。
“游堂兄,感谢您光临。”他轻轻抬起头,笑意在唇角飞扬起一个诡异弧度。他扬眉看我,并不称呼,只执起我右手轻轻一吻。
那一瞬间,那双冰绿眼瞳仿佛一道逼人闪电,再次不由分说地透入我心底。他微笑,笑意如此清冷,是杀机暗伏的挑衅,却有某种不经意的柔和在那一扬眉间划过我心头。一柄柔软而锋利的刀,瑟瑟地,在洁白如缎的心屏勾勒出某个并不清晰却深不可测的形象。
萧晴洲。
这个与我同龄的神秘男孩。他依旧着黑色礼服,洁白衬衫内袋里却露出一枝殷红蔷薇。那般艳丽,骤然夺目。我抿起嘴唇,故意不看他。偏开头去,却发现满庭摆放的花朵,尽是那似血绝艳颜色。我有一点点诧异。回过头,晴洲的目光肆无忌惮跟随我的眼神。毫无疑问他正等待着这样一记询问。
这时宾客们终于从我和晴游出场那一刻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女人们开始悉悉簌簌评论我今夜的装束。我依然一言不发。男人们向晴游围上来,试图将他融进某些热门话题里。
我放开晴游的手臂,微微一笑,然后径自走开。我的任务已经完成。陪他出场,做他当晚的女伴。一次又一次打碎那些觊觎我哥哥的女人们的美妙幻想。我无聊地叹一口气。
“尽管我知道你不是为我而来,可是这无聊也未免太露骨了一点。”
我不回头,洁白手指径自同一束花朵缠绕,仿佛冰与云霞交融的美感,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寒冷。我快活地反问,“既然如此,又怎么样呢?”
他走近我,毫不顾忌地抓住我戴有玉镯的左手,拉到面前。
“我不知道你穿红色居然这样悦目。”
那眼光又是肆无忌惮。
我浅笑,“你才见过我几次?”
他沉默,然后低低地说:
“或许我是太迟了一点。”
我挥开他的手,后退一步细细看他。萧晴洲。这个高挑俊俏的男子。他长发垂落,那洒脱姿态很像晴游,但他眼底没有表情的宁静,却是与众不同的冷漠和直接。这一点却又同晴游的温存气度大相径庭。何况,他身上浓重的黑色,那是刺痛过我眼神的沉郁颜色。他是我从未想象过的人。
这时门口一阵骚动,蔓延开来。我看向晴游,他唇边笑意悠然自得,向我示意。我再看过去。走进来的是个高大男子,身材是直能将礼服穿成戎装的挺拔俊朗,眼光深沉,面目清秀中隐带风霜。我轻轻微笑起来,明了了哥哥的用意。
原来如此。
那男子甫进来便被包围。崭新的偶像啊。我笑,回身重新玩弄起新鲜花朵,带一点冷酷的愉悦将花瓣一点点撕裂却不扯下,任凭它千疮百孔地遗留在枝头,碎裂的绮丽,分外招摇。
“是因为见到了那个人,才如此安静吗?”他居然仍未走开。
我笑起来,“那个人,那个人啊。”心头霎那涌起某种残忍的快乐。我转身看着萧晴洲,他安然站在原处,饶有兴味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突然有一点不悦。
“那个人三天之内会上门向我求婚,你相不相信?”
他短促地冷笑一声,脸色忽然沉下。我扫他一眼,于是走上前去。走开之前我笑对他道,“打个赌如何?”
他伸出手,不发一言。我们轻轻击了一掌。
“赌注呢?”
“回头再算。”我无所谓地挥挥手。事实上我也的确不想对他要求什么。我需要什么?我什么都已拥有。
向阿尔弗雷德走去时,面前的人群仿佛摩西分开红海般向两旁退开。我面前的男人清楚地看到了我,他眼神中的火焰依然明亮清澈一如当年。我微笑,知道自己此时的神情滟如朝花。我提起裙摆对他轻轻一礼。他注视着我,神色惊愕,几乎忘记回礼。
“欢迎归来,勋爵。”我深深注视他一秒钟,然后转身离开。身后细语声经久不息。
回到晴洲身边,他看着我,那眼神如斯遥远。我禁不住打量一下自己的装束,没有丝毫问题,便对他不甘示弱地冷笑一下。
“按理,我似乎该叫你堂姊。”他淡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