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我是个怪物吗。
“优!”他握紧我,用力大得超过了优雅风仪所能准许的限度。我惊诧地抬起眼睛,看见他紧张且疲惫的脸,这一刻他看上去就像个孩子,虽然我想起他原本也只是个少年。稚嫩湿润的瞳孔微微收缩,眼白里洇着纤细血丝,嘴唇干燥得有了细纹。他看牢我,徒劳无助地。他说:“求你了,相信我。”
我不知如何形容,这样一个请求,这样一个他。凄楚而乏力,太过无能为力,让人完全失去拒绝与思考的勇气。
再一次听到这样的一句,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而那时我只能任凭他抱我在怀里,吻我的额头和眼睛,一边吻一边难以自抑地发出那种低微细腻的喘息。我不由自主探出手指抚摸他的头,指尖插进深青接近漆黑的发丝,滑到他贝雕般精巧可爱的洁白耳垂,习惯地捏住摩挲,笼罩着我的男孩修长身体立刻掠过一阵僵硬的战栗,仿佛在他那与生俱来流着蓝色透明魂魄的血管里,窜过了火焰细密绯红的獠牙。
他喘着气叫我,“优。”
我安静地环住他的背,在他发间垂下眼睛。不要离开我,紧紧拥抱我。如果我在你眼底心中并不需要问一个如果,如果对你而言,我还是我。
请拥抱我。不要放开我。
天明时兰蕤在我胸口睡得很沉,琅玕的脚步在屏风后停住,他刻意地教我听见,随后他隔了屏风投过来一张便笺,轻飘飘落到我面前。
今晚的舞会,时间,地点。
他白皙柔软的手指在洁无纤尘的镂花上敲打,轻轻说:“两件事……已经按爵爷吩咐订下明早的机票。有一位凯丽安·勃拉姆斯小姐来过电话,请您拨冗回电。”
也许这听上去很讽刺,但幸运的是在他的语调里我没有听出嘲讽的意思。
我怀里的大男孩仍在均匀温暖地呼吸,指尖探进睡衣按在我的锁骨上。我用心地看着他,大部分放在我身上的体重,这是超乎他一贯温雅自制脾性的放肆,带几分孩子气的占有欲。不够绅士呢,我终于有一点想笑。
兰蕤很快醒来,睡眼惺忪的状态没有持续很久,他跳起来,微微窘迫地看着我,“我有没有让你不舒服,优?”
我耸耸肩,这话听上去很有歧义。
趁他洗漱的功夫我拿过手机。琅玕斜倚在屏风上,那个姿势实在很奇怪,一扇檀香屏风当然承不住他那样高挑的一个人。我用心看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大概我由大惑不解到恍然大悟的表情令他很开心,他艳丽得教人不敢多看的唇微微一抿,半个笑稍纵即逝。
姿势是全然的依偎,他却根本就没有碰到屏风,如烟雾般缭绕飘浮地停在原地,我甚至看不出他依靠什么来固定自己,但显然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
我想我明白他在暗示什么。
“你觉得……这就是距离么?”
——和人类的距离?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神气宛然如花。我叹口气,没错,他也不是人,即使只是那种美色,都早已同凡人隔了云端。
他缓慢而温柔地看着我,视线同传心术一起流连,令他无声的叙述显得分外缠绵。
我坐在床上看着他发呆。他那双雪青色的眼睛里有一种神情阴凉如薄雾。
“你知道,爵爷是不会令你涉险的。但我认为,那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告诉我他们是什么人,告诉我,他们想要什么。”
他满意地抿起嘴唇。
第9章
那晚兰蕤陪我到舞会,他十分讶异我仍然坚持要来,但掩饰得极好。晚会在河边,极令人意外的地点,与往年大相径庭。兰蕤在我耳边平静轻笑,“今年奇了,往年的话,不穿礼服还进不去的呢。”
其实我对此一无所知,对服装的极高要求,抑或门票的价钱——那高得吓人,然而因晚会内容丰富,亦有人在网上公开拍卖,价码更不可知。
我只想依琅玕的嘱咐,亲自同塔奎因与凯丽安——如果她明知内情——谈个清楚就好,琅玕轻盈地许诺会帮我到底,虽然隔了那层水晶般媚丽薄雾,我看不清他的瞳孔,但这一次我想要信他。
我听到附近大量抱怨与猜测,为何如此传统盛大晚会要露天举行,且换场麻烦。但无人知其所以然。不住有人过来同我们搭讪,兰蕤拿了杯酒给我,我正在胡思乱想,忘记去接。他冷静地看我一会儿,笑问怎么了,我摇摇头。
我找的人还没有出现。即使是五月夜,女孩子们依旧争奇斗艳,打在草地上的灯光朦胧魅丽,自助餐味道不错,显然组织者还是花了大力气的,这样一场晚会,通宵是必然。酒喝多了,有些事情自然在所难免。我不大敢想象明早的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