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渊眨了眨眼睛, 任由眸底蓄满的液体从眼稍滚落下来浸湿鬓发,长久凝聚着的灵力同时一松,施加在身上的幻术之力随之消散。
俊朗深邃的面孔瞬间变得焦黑斑驳,烈焰舔舐过的痕迹触目惊心, 如同刚从无间炼狱中重回人间的恶鬼。
他虚弱地抬了抬手, 看着自己形同枯骨的手臂, 哑然笑出声来。
“还好你走得够快, 再多停留一刻我都很难再撑下去了。”
焦黑的双掌颤抖痉挛着并在一起,聆渊抬手严严实实挡在自己面前,闷声自语道:“好在最后留在你心目中的,还是丰神俊朗的形象……”
“吱呀——”一声响,寝殿殿门猝不及防地被人从外边推开。
聆渊几乎辨不出原貌的身形陡然剧震,猛地移开手掌抬眸向门边望去。
只见澜澈站在寝殿门口,双手还维持着推门的动作,黑白分明的眼睛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看。
聆渊的第一个反应是立刻施展幻术掩盖自己浑身上下不堪入目的伤痕,可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澜澈一甩房门,大步朝里走来,三两步来到他的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讶异还是惊骇。
“你这是怎么弄的?”良久,他才冷冷开口。
聆渊满心震惊地望着他,脸上神情如见仙神降世,“一点儿小伤罢了,不碍事的……你……怎么还没走?”
澜澈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后半句话,一寸一寸拧紧了长眉,冷声道:“小伤?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如今的尊容?”
说完,竟真的从怀中掏出一面铜镜,手持镜柄,镜面冲着他示意他看。
这个举动简直太残忍了。聆渊知道自己如今的样子绝对算不上赏心悦目,生平第一次避开澜澈的视线,伸出枯槁的双臂紧紧抱着头,窘迫地把自己的脸藏在胳膊后面。
“确实不太好看,你别看了……”
床塌上的被褥略微一沉,澜澈坐了下来,不由分说地扣住聆渊抱着脑袋的双手,低声说:“松手,让我看看。”
他的声音不大,质地清冷,语气也算不上强硬,分明没有借助任何丹药、术法的力量,却好似天生带着某种不可悖逆的魔力。
聆渊在他的注视下瞬间丢盔弃甲慢慢放下了手。
“……”澜澈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目光更沉,过了很久才轻声吐出一句话:“上古神兽英招烈焰造成的伤势不是那么好痊愈的,弄不好甚至会要了你的小命。君聆渊,你原本打算怎么办?一个人在这里等死吗?”
“小伤罢了,怎么就死得了人?”聆渊强行转移话题的声音毫无底气:“不愧是澈儿,看一看伤口就能认出始作俑者,实在是——”
“忍着点。”澜澈没再同他多说,飞快地抽出骨刃,想也没想就往自己掌心一划,鲜血瞬间从皮肉撕裂的伤口中涌出,滴落在聆渊形同枯骨的掌心。
“嘶……”那一刹那,手掌上的皮肤仿佛又被烈火焚烧了一边,传来阵阵凛冽的刺痛,但是瞬间的剧痛很快又被难耐的麻痒所取代。聆渊侧头看去,竟看见掌心上焦黑的灼伤痕迹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飞快速度由深变浅,新生的皮肉从焦炭一样的血痂中脱生,渐渐显露出一抹淡淡的粉色。在渐渐复原的伤口上方,澜澈掌心借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滴滴鲛人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不偏不倚滴落在他的手心的伤痕之上。
“你干什么!”聆渊简直快要气疯了,强撑着浑身炽热的身体暴怒而起,捉住澜澈的手怒斥:“你疯了吗?把你身体里的血抽干都不见得能治好这一身伤!”
澜澈干脆利落地甩开他的手,冷然道:“你是为了找荀草才伤成这样的吧?我不想欠你。”
“说什么疯话。”聆渊死活不愿意接受他的鲜血,下意识抱紧被子往后退去,俨然一副拒绝的姿态,“他也是我的孩子,你没有欠我什么,我也不接受你放血救我。”
澜澈的视线掠过他,瞬息之后脸上忽然微微浮起一抹笑意,紧接着不由分说地欺身上前,满是鲜血的手不容拒绝地抚上聆渊焦炭一样的侧脸。
“不接受可不行。”充满灵气的鲛人之之血蹭上斑驳的皮肤,很快就被皮肤上的伤口吸收,沁入骨血之中,漆黑的血痂片片脱落,渐渐显露出新生的皮肤。
“你不是最喜欢强迫别人接受你自以为是的爱意吗?”当聆渊脸颊下方一小片皮肤缓缓恢复正常后,澜澈掌心的伤口也不再沁出鲜血。他简单地给自己包扎了一下,随手拍了拍聆渊尚未恢复的另外半张脸,冷冷道:“怎么样,被人强迫的滋味不好受吧?可是看着你亲身体会到这种苦楚,你不知道我心中有多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