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少年挑了挑眉,不以为然道:“才不会,父王最疼我了,每次只是嘴上凶,从来不舍得真正罚我的,再说他听见阿爹你愿意与他在一处,定然欢喜,哪还顾得上处置我——可是不对啊。”说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慢慢皱起半张小脸:“阿爹,原来之前你竟一直没有与父王结契行大婚之礼吗?那我又是怎么来的?未婚就能先有孩子吗?还是说你们有什么苦衷,百来年未曾大婚,是长辈的阻挠,还是世俗的偏见……”
澜澈被他一连串问题砸得脑壳生疼,忍耐再三之下抬手摁住了他,蹙眉问:“你这孩子,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怎么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我先问你,为什么偷听我和你父王说话。”
“哦,”龙崽在澜澈面前根本毫无遮掩,闻言坦然道:“我怕父王一时冲动,又想要与你生宝宝了。”
澜澈这一天说了不少话,正觉得可干舌燥,伸手凭空召出一盏茶水送去口中,闻言一口茶水差点呛在喉头。
“嗨,我可不想多一个弟弟或妹妹,更担心阿爹你的身子受不住,这才追了过来。”少年上前殷情地替澜澈顺气,一边顺一边道:“哪知竟是我想多了,你与父王分明都是连孩子都有了的老夫老妻了,怎么还在走下跪告白求婚的纯爱流程……”
“什么乱七八糟的!”澜澈终于忍无可忍,扬声问,“你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宫里侍女姐姐们看的话本子呗。”少年随口道:“什么师门禁断、仙妖绝恋、天人两隔……我听姐姐们私下里讨论,觉得颇为有趣。可惜啊,九幽城沉入魔域深处已经太久了,据说之前的话本还有自带声音,声情并茂,真人演绎,可好玩了……”
澜澈神色复杂地瞥了他一眼,眯着眼睛道:“话本都是虚构,你不该耽于此道。”
龙崽见他有些不悦,忙不迭解释道:“我就闲着没事听了找找乐子而已,阿爹,你可别责怪我宫中的哥哥姐姐们啊。九幽城隐入魔域之底太久了,大家难得有几个喜闻乐见的话本子可看,可别因为我的缘故,累得这些本子被封禁……”
澜澈笑了起来:“我没那么闲,封禁这封禁那的,城里的人爱看什么看什么,我可管不了,我只管你。你父王说得不错,你都这么大了,应当精进修为,而非像个孩子似的四处玩闹,如此也不至于一出门就被人捉走。”
“我才不是被人捉走的。”少年一撇嘴,滚落到澜澈怀里,闷声道:“我是为了寻找阿爹你,这才找到那个奇怪的地方去的。”
澜澈迟疑着垂下头来:“找我?我在凡界,你怎么找到那个鬼地方去了?说来还是术法不精。”
“才不是!”黑衣少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罗盘来,满脸都是委屈:“我循着阿爹的气息找到那儿的,你也知道,我看不见嘛,只能通过气息辨人,那里的主人浑身上下都是阿爹的气息,我就以为他是你,抱了上去,后来知道认错人了也晚了……”
澜澈闭了闭眼,心说那宫殿里到处都是与我有关的东西,君聆渊又不知把我的眼睛揣在身上放了多久,整个人怕是都腌入味了,他身上有我的气息不足为奇。
既然提到了君聆渊,又勾起了龙崽的好奇心,他在澜澈怀抱里蹭了蹭,小心翼翼地问:“说起来,那个人是你和父王的旧识吗?为什么你们谈起他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他是你父王的亲弟弟,也是我的……旧识罢了,前账未清,他心有执念。”澜澈深深叹了一口气,声音毫无波澜甚至有几分淡漠:“今天我已与他了断过往恩怨,再无瓜葛了,他以后也不会再来,你不用怕。”
“我没有怕,我只是觉得他对着我的时候虽然看起来凶了一点,却不太像坏人,至少没有伤害我,可是后来看你和父王都不太喜欢他的样子,就——”
澜澈不等他说完就出言打断:“这无关好坏,我们与他再不会有交集了。你还年少,涉世不深,不识人心,贸然出城实在太危险,之后万万不可如此了,知道了吗?”
“好吧……”少年见澜澈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自知再问无用,垂着头乖乖应了,可直到他独自一人回到自己的寝宫后,还是难压心中好奇。
“真奇怪,既然是父王的亲弟弟,也就是我的皇叔嘛,有什么说不得的呢?”少年脱了衣服满腹狐疑躺在床上,不知为何下意识在脑中勾勒那个名叫君聆渊的男子的形象。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天夜里,他就开始做梦,并在之后无数个日夜里,反复做着同一个古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