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靖河的事情未完,前殿还有棘手的事等着他去处理。
梅疏影当众公布了太后鲛珠中的记忆引来城中一片哗然。愤怒的应龙城百姓们围上宫殿山要求王上处死杀害王太后娘娘的妖妃澜澈。
鲛珠中的记忆、梅疏影和烟波浩渺殿一众侍从的证词甚至澜澈的身世和来历无不显示着澜澈就是杀害霜靖河的真凶,可是聆渊没有忘记那是大婚典礼上,澜澈初听丧钟时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惊诧神色和他当时认真而肯定的回答——“我没有杀死她。”
凶手定不会是澜澈!
必须查清楚这件事,为了他惨死的母亲、也为了还澜澈一个清白。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霜靖河在王城中的威望。
越来越多情绪激愤的百姓在城中生事、镇守边关的魔兵将领愤怒地开启传送法阵回到王城围在宫殿山下逼他们的王上严惩澜澈……
梅疏影说什么也不愿为霜靖河布置灵堂,而是把她冰冷的尸身像平常一样安置在凤塌上,霜靖河眉目姝丽,神情平和,除了面色苍白了些,和活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
聆渊前往烟波浩渺殿准备劝说梅疏影将霜靖河落葬的时候,她正双膝跪地,恭敬而小心地往霜靖河尸身的嘴里一点一点喂进鲜红浓稠的液体。
“你干什么!”看见这一幕的聆渊惊怒交加,旋即飞身上前挥手拂开梅疏影握着碗的手。装着黏稠液体的玉碗砸落在地,碎玉残片夹杂着星星点点鲜红飞溅而出,沾染上梅疏影素色的裙摆。
梅疏影没有说话,也没有俯身去收拾一地碎屑,更对着聆渊视而不见。她怔怔地看了一眼从碎碗里蜿蜒流出的液体,很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翻手召出了一柄锋利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下方一寸之地,就要狠狠刺入!
“是血……鲛人的心头血,你——”聆渊俯身沾了一些飞溅而出的鲜血嗅了嗅,震诧地抬头,正好看见梅疏影用刀往自己心口插,眼神惊骇得宛如白日见鬼。
“你也不想活了吗!”聆渊怒喝一声,抬手劈下,一股凌厉的力道落在梅疏影腕间,震得她手腕失力,匕首倏然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梅疏影想也没想俯身就去拾那匕首,谁知聆渊先她一步飞脚就把那匕首远远踹开,怒视着梅疏影,厉声问:“你这是在干什么!生死有命,母后已经去了,你喂她再多血也是无用!”
“无用?”梅疏影低声重复刀,忽然绝望地嗤笑起来:“确实无用,疏影虽也是鲛族,却是血脉之力微弱的普通鲛人,心头血也没有起死回生之效,仅能勉强护住王太后娘娘尸身不腐而已,远远不及身为鲛族嫡脉的澜澈殿下,一滴血就可以换回太后娘娘的命。王上,求求您——”
“疏影,你魔怔了!”聆渊不愿再听,毫不犹豫出言打断道:“母后一向待你极好,她去了你痛不欲生,本王完全理解你的心情,甚至比你难受千万倍。然而生死有命,人死不能复生,即便是传说中的鲛人心血,也只能在魂魄刚刚离体时起作用,如今母后都已亡故数日,鲛人血也无用矣……”
“不,有用的。”梅疏影见聆渊愿意和她说话,以为事情有了转圜余地,热切地解释:“王上对鲛族了解不多所以不知道……澜澈和太后是血亲,心血的生效时间比别人长了许多,哪怕数月之后依然能够起作用。王上,只需要一点点澜澈的心头血就好,只要一点点,并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够了!”聆渊面色一沉,声音冰冷利落:“本王早就与你说过打消这个念头,速将母后归葬!”
梅疏影骤然扬起头,原本如同瑟瑟秋水的一双美目如今布满了血丝,眼底闪烁着陌生而阴狠的光,她冷笑一声忽然道:“王上,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啊。为了他,连自己的母亲都不顾了吗?生你养你的母后竟连杀人凶手的一滴血都不配得到吗?”
“放肆!”聆渊一腔怒火终于燃至最盛,不由自主高高扬起巴掌就要愤而甩下时硬生生地停在半空。
梅疏影倔强地仰头和他对视,漆黑的瞳孔外覆着一圈湛蓝美丽的虹膜,看上去和澜澈有三分相像。
鲛族的人都是这样吗?分明看上去很是脆弱柔软,可偏偏都有用只言片语就能轻易激怒他的本领。澜澈是这样,梅疏影也是这样,仿佛永远不知道只要自己顺从一点、和软听话一点,他就会对他们很好很好的……
“王上,”梅疏影的目光在聆渊停在半空的巴掌上闪过,冷言道:“或许你本人足够强,但你还不知道要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王。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如今的王城变成什么样子了,它还是你的王城吗?城中百姓离心、城外还有九幽异魔虎视眈眈……你很快就守不住这座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