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聆渊动手掀开梅疏影头上喜帕之时,正殿广场上忽然诡异地沉静下来,偌大的一个宫城,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都能清晰听见。
梅疏影闭了闭眼,轻叹一声,撩起裙摆在君聆渊面前盈盈下拜:“梅疏影欺瞒王上,协助澜澈殿下出逃,罪该万死,还请王上责罚。”
空中流淌着掩不住的震怒和杀意——这是君聆渊强行压抑怒火和杀气的表现。梅疏影觉得自己应该害怕,王上一但动怒,可能会当场把她撕碎,可是死到临头脑子中冒出的却是其他无关紧要的想法。
澜澈他,果然很明白王上啊。
那日澜澈听了她的计划,忽然毫无由来地笑了一下,她问他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所按照你这个计划,那我能够用来出逃的时间便只能算到婚礼开始前了。君聆渊目光毒辣,必不可能认不出我。”
当时她还觉得澜澈言过其实,她易容法术很是出类拔萃,婚服层层叠叠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再盖上个红色喜帕,王上就算是火眼金睛也一时难辨真假,撑到洞房之前都不是问题,怎可能一眼就看穿呢?
可是直到此刻她才知道澜澈原来所言不虚,王上确实有在人群中一眼就看清心爱之人虚实的能力。
可惜了……
梅疏影想着,若是他们之间没有存在着瀛洲的这一层仇恨,或许真能成为世间最恩爱的眷侣。
正当梅疏影胡思乱想之际,聆渊的怒意和杀气几乎已经控制不住。在花轿中的人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看出了这个人并不是他的澜澈。当这位新娘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时候,他则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人绝对不是他的澜澈。
其实这位假新娘伪装得已经很好了,身量、形象、甚至走路的姿势……
可是澜澈是什么人?是他想了百年、爱了百年、时时刻刻放在眼前怎么看也看不够的人,世间怎么可能有假扮澜澈又能轻易瞒得过他双眼的人呢?
瞬息之间,他的心中闪过千万个问题:你是什么人、澜澈去了哪里、他为什么没有出现、你为什么要助他离开……到了最后这些问题统统化为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以后慢慢问,唯独这个问题,他一刻也不能等!
“他在哪里?”聆渊问。
梅疏影早已料到了王上必定会质问自己澜澈的下落,她也没打算隐瞒,按照她和澜澈的计划,此刻澜澈应该已经按照计划离开王城去往九幽了。一旦人到了君宸玄身边,王上将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梅疏影半点犹豫也没有,据实回答道:“他昨夜就走了,现在这个时辰,他大概已经离开王城了。”
“从哪里走的?”
“城东大门。澜澈殿下穿了我的衣服,拿着我的公主令,大概已经畅通无阻地出城了。”
聆渊再无多言,单手甩出一个术法,一面巨大的阵法升腾而起,很快,守城魔将的面容就出现在阵法中。
“王、王上?”
君聆渊问:“昨夜至今日,可有人出城?”
为了城主大婚,王城已于三日前戒严,没有人能够轻易出城,魔域七十二城的宾客都有专人负责迎接。那魔将十分肯定道:“回禀王上,这三日来,城中无一人离开!”
梅疏影道:“他走的时候穿着我施了术法的衣服,应是化作了我的模样。”
君聆渊又指了指梅疏影问那魔将:“可见疏影公主出城?”
那魔将虽然不理解为何人明明在身边王上还要问他,但还是立刻回答道:“无!”
君聆渊收起阵法,无言而森冷地望向梅疏影,仿佛在向他要一个解释。
“不可能的……”梅疏影百思不解,絮叨道:“不可能的,如此好时机,他没有可能放弃……或者他根本没走?王上,或许再搜一搜城中……”
聆渊没有理会她,径直上前走了两步,现在长阶最高处对下面的宾客臣民正色道:
“各位,今日乃是本王大婚之日,然王妃聆渊身体略有不适,此刻正在赶来的路上,还请诸位暂待片刻,本王亲自去迎王妃尊驾。”
宾客人群中顿时一片鸦雀无声,聆渊恍若未觉,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对梅疏影道:“不必在城中寻了,本王知道他会从哪里离开。”
梅疏影抬起头,惊疑不定地望向君聆渊,对方的眼眸黑如深潭,几乎看不到半点情绪。
“把你身上的这身衣服换下来。”聆渊冷冷道:“随本王同去城郊南门,迎回你们的王妃。”
*
王城南门外是一处密林,浊气横生,终日阴森寒冷不见天日。宏威将军剑藏锋奉命镇守在此。
君聆渊大婚时对宾客说的那句话经过术法的加持传遍整个应龙城,自然也传到了南门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