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这火盆里的纸屑多是宣纸的材质,而那些烧供的祭品都是玉帛的材质,火烧以后都成了粉末了,可这堆里头显然没有。贺南嘉让人将火盆收到,预备带回法医府,她缓缓在祠堂内踱步,在跪拜祖宗先烈的垫凳旁,发现了些别的踪迹。
杂役说,关二爷子时进入了祠堂,与老帮主夫人许氏争吵起来,因为两人都有交代奴仆、杂役不许靠近,因此,没人知晓他们二人是因为何事争吵。
关二爷离去时,差不多子时三刻,他称那时候许氏还活着,但没有其他人证明,倒是跟贺南嘉的死亡推断对得上。
可现场,还有一人的脚印,就在跪垫下挡着。
关二爷脚长七寸九,可跪垫下的脚印却有八寸长,巧合的是,与许氏后背上衣料的脚印非常吻合。
还有,奇怪的是,祠堂里并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许氏身上的伤痕,却是死前不久留下的。
并且,但按照许氏背上衣料的脚印来源推断,也是在死前留下来的,能在许氏后背来了这么一脚,定然早把人给踢飞了,可许氏的后背的表皮上,却丝毫伤痕都没?这显然不符合自然规律。
“贺法医,这儿有血迹。”金菊站在圆柱前。
贺南嘉提步过去,当即黛眉拧的更深了。
尸体虽已抬走,但尸体最后出现的地方,她已叫人用墨汁画了个大致的轮廓在地上。这个圆柱,恰好在死者的侧后方,大约偏移了三十度左右,血迹是呈现发散式由细到宽。
后世法医环境犯罪学里,有一条还原动态行凶过程,先以固定死者的最后存活位置,反推出凶手的位置。死者的劲动脉是一刀割裂,刀锋割断时,会带着血光喷洒而出。
可是圆柱这个位置,贺南嘉站了好几处,对着空气挥舞,假装挥刀,都无法将血迹喷洒过去啊!
“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谢危走来问。
贺南嘉点点头,将自己的推断、和疑问点说出。
谢危虽然不懂环境犯罪痕迹,可他会武艺啊,在听完贺南嘉的分析后,连连点头道:“的确很奇怪,例如我是凶手,站在此处要对许氏一剑致命,要么是从左向右、要么是从右向左刺过去,血迹会随剑挥舞的方向撒去,要么在左侧、要么在右侧。”
很难在后侧。
顿了顿,他道:“也许每个人的刀剑习惯不同也说不定,贺法医说的这点,本官先记下,回头问问别的懂武艺的同僚,你先随来。”
贺南嘉颔首,令人将祠堂内封锁起来,再跟谢危去“红沙舵”。
见的人正是少帮主,许氏的独子,他已着好了孝衣,一条腿缠着厚厚的纱布,坐在轮椅上,面容惨白、双眸红肿,空洞乏然的眸子看向贺南嘉、谢危,“二位大人,可是查出杀我母亲的真凶了?”
许氏死前,只见过关二爷,即便关二爷走前称许氏还活着,但依旧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已暂时被刑部收押。
“还用查么?除了关二,还有会有谁?我妹妹一死,帮主之位不就是他的?哼,这如意算盘打的是真好!”说话的,是乌沙舵的舵主主许忠,他跟许氏乃是同胞兄妹,和少帮主是舅甥。
贺南嘉解释:“查案讲的是证据,还请许舵主和少帮主再给我们些时间。”
“你又是谁?”许忠看了眼娇滴滴的美娘子,心生不悦,“俗话说得好啊,嘴上无毛,办事不牢靠,朝堂这是没人了吗?查案竟然派遣一个小丫头来?”
舵内扬起一阵嬉笑声,有人挑了个头,几个身着灰色劲装的小罗罗赶紧跟风。
“捉不准是跟着哪个官爷来的嘞。”
“看不出啊,谢侍郎这般有艳福。”
江湖人嘴上就没怎么把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贺南嘉一个现代人,就当放屁好了。
“都住口!她乃法医、我朝的女官,岂容你们戏言!”谢危办案无数,也被无/赖挑唆过黄腔,他已练就了心净无杂念,懒得去跟这帮人上纲上线。可贺南嘉一个未来要待嫁的女娘可不成,人是他拉来的,就得护着。帮派人看重的就是钱,他扬了扬下巴,不容置喙道:“再放肆,你们帮派也可以关门大吉了!”
提到了生计,这群人即便憋着一口气,也当真闭了嘴。
还是说正事要紧,谢危问:“你们老帮主生前,得了何种隐疾?”
此言一出,舵内众人纷纷一愣,有的神色莫名其妙、有的脸色充满了好奇,还有的则就一言难尽了。
“好好的,提老帮主作甚?人死不能复生,不提也罢!”乌沙舵的舵主许忠眸光躲闪道。
谢危冷笑了笑,再说起另一桩:“青山湖的湖水有毒,是你们红沙舵故意放的谣言,本官说的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