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话说完换真假参半的话。
“赵氏皆为女子,判刑流放。关氏男儿不知盐矿,充军,女子亦流放。顾氏亦然。”
三大家族的罪刑其实还没判,但大哥哥与刑房典吏张大人有说过,结果不会相差太多,她特意说了轻的,要斩首的一个都没说。
说完,再换假话:“唯独,盛氏九族抄斩。”
九族泛指父族四代、母族三代、妻族二代,贺南嘉称为死光光,与赶尽杀绝没区别。
纵观整个历史长河,这样的杀法都很少见。哪怕对于“十恶”中首罪“谋反”者的族刑,也极少超出“三族”范围的,至于直接处死的就更少了。
贺文宣心惊,下意识看向另一人。
“三日后执行。”傅琛补充。
静默一瞬。
盛关均猛地扑来嚣吼:“胡说!胡说!他们胡说……”
可脚下一软,如困兽重重的砸地,扬起更多的腥臭味,他挣扎着爬起来,手撑起上身往下看,双腿被两柄短刀扎进肉里,鲜血淋漓。
贺南嘉微微一愣,她与大哥哥说好了,若发现盛关均狂暴迹象,就立刻释放暗/器,左大腿上的短刀简单朴素,一看就是比较穷大哥哥的。右腿上的短刀柄雕像精致,且扎在脚踝胫骨处,从贵气和手法上可推断,是傅琛的。
她往后看去,微微一笑:“多谢傅将军。”
正经谢过再随意谢自家人:“还有大哥哥。”
贺文宣:好敷衍。
傅琛:好生疏。
盛关均双手紧贴地、撑起上身,脸上挂着两行血泪,“他们胡说,他们是冤枉的……冤枉的啊!”
三人都知,前者“他们”与后者“他们”不同。
算计了一生的人,死前竟流下悔恨的血泪,到底是骨肉至亲,做不到麻木不仁。
可无人心软或者同情,残害这么多人还好好的过了二十余年,死对他们来说,委实谈不上惩罚。
只不过给惦记枉死之人一个交代、给冤死无辜的亡魂送去慰藉、给万般不平的世间增一份人情、给充满罪恶的泥潭注入清水,洗去污秽。
贺南嘉深吸口气:“既然不装了,不若说说二十年前何阳一案吧,傅将军可为你的族人求情。”
-
十日后。
渭阳盐矿案、纵火案、何阳案彻底告终,而六房的典吏除了张大人也彻底换血。
盛氏夫妇、顾氏大娘子、赵氏大娘子、关氏大娘子皆判斩首,择日执行。四家男子剥夺军衔、官职、全部流放,女子降为奴籍,四大家族的资产如数充公。
撤销罪籍何阳,追谥:轻骑将军,供入太庙。
平阳王妃因知情不报,还为嫡亲妹妹隐瞒岐山盐矿一事,被贬为庶人圈禁母族族地永生不可出,且母族后三代不可再入仕。
平阳王虽不知情,但有管束不周、洞察不力的罪责,削夺一半军权,其三子各降一级,平阳王半年俸禄上缴。
前面的结果贺南嘉心里有数,可是平阳王夫妇的结果令她吃惊,因为平阳王妃是主动认下知情盐矿一事的。
顾惜送去平阳王的信算是个交易。
十年前赵雍和想抽身,让妻子写信给嫡姐平阳王妃请示。平阳王妃回信简单六字:近得天降好运,暗示他们将岐山盐矿上交,还称是近期发现的。可关闻、盛关均不同意,于是僵着,四人也因此有了割裂。
顾迭的算盘:顾迭知情平阳王包庇岐山盐矿,以此半胁迫、半请求平阳王来渭阳,为的是造一个轻的结案定罪,称他发现岐山盐矿只有两月。由此,顾氏最惨剥夺家财、为民,不至于流放,或成罪籍、奴籍。
顾惜称平阳王起先并不买账,可世子劝他务必去一趟渭阳,所以这场交易本就不是稳打稳算。
赵将军与平阳王谈过,推测他来渭阳是为确认是否还有信件、再试试能否保赵氏大娘子不死。
可一道圣旨将所有计划粉碎。
赵氏大娘子虽招供所有,可关户嫡姐丝毫线索都不提,那封信从字面上意思亦不能作为罪证。
何进提供“弃车保帅”的封,乃赵雍和所写,赵氏大娘子一口咬定不知情。傅琛审过赵府所有人,信送往何人、谁送皆不知晓,无法与平阳王夫妇挂钩。
所以,贺南嘉怀疑,是平阳王跟王妃商量好了,老婆认罪,他装不知情,避过这次危机,骂了句“把女人推出去算怎么回事?”
她坐在驿站院子里的石凳上,想起纸老虎爹将母亲善氏推出去那次。
“这是张氏一族,深思熟虑后的结果。”院子靠门处,傅琛凉薄道。
“为何?”石凳上贺南嘉、贺文宣问。
“张贵妃有了身孕。”
“……”
张贵妃怀有龙嗣,张贵妃生母又主动请罪,这就是生机!可速度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