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其实信了七八分,一些飘忽的细节涌入脑海,她想要求证,便顺势问道:“这样的念头,是凭空出现在二小姐脑子里呢,还是……蓄谋已久?”
裴清妍咬着银牙,道:“我说我是被人撺掇的,你信吗?”
姜锦心念微动,“谁?”
“我……”裴清妍眼神一晃,她喃喃道:“我不会感觉错的,父亲先前明明就是在暗示我。”
“可是他要我嫁来范阳,不就是要拉拢卢家的势力,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或许本就是我想左了,才想处处找寻这样的事情来为自己开脱……”
姜锦听她喃喃,心下却闪过许多念头。
在亲耳听到裴清妍诉说之前,她其实就从这次的变故,察觉了许多异样之处。
比如说……裴焕君为何要收她做义女?
若只是为了照拂故交之女,又为何要让她陪护裴清妍出嫁?
以她和裴清妍那时浅薄的情谊,有她这个同龄人相陪又能给她多大的安慰?而她就算有些武艺本领,那也只能和同龄人比一比,还没有远超世俗的本事,让她护卫,实在还不如多请一些练家子来。
转圜之间,姜锦忽然发现,裴清妍的所说竟然是有迹可循的。
如果原本裴焕君打得就是让她替裴清妍嫁过去的算盘呢?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裴清妍的鼻尖被突如其来的情绪憋得红彤彤,她抹了抹鼻子,朝姜锦又走近了些,道:“我说这么多,你肯定觉得我在为自己开脱了。罢了,不说了。”
她把一双手并拢伸到了姜锦面前,道:“你打我吧,我活该的。”
看着眼前这双不沾阳春水的柔嫩手心,姜锦实在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她该说裴清妍是好还是坏?说她好,她偏偏是知道做坏事的后果,才这么去做的。说她不好,她偏偏又敢认。
裴清妍的手背都绷得直直的,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姜锦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她低头,掂了掂自己背上的佩剑,旋即做了件买椟还珠的事情,把剑拔出又随手丢开,把沉甸甸的剑鞘拿在了手上。
啪——
剑鞘实打实地落在了裴清妍的掌心,一下就起了棱子。她从手腕一直抖到肩膀,痛出的眼泪蓄在眼眶里晃啊晃,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那些“好好做人不要做坏事”之类居高临下的话,姜锦自问怎么也轮不到她来说。
她只是把剑收回剑鞘,然后看着裴清妍的眼睛,忽然开口:
“裴小姐,你觉得……你的父亲,像是一个会为了女儿的亲事,如此筹谋的人吗?”
作者有话说:
◉ 第34章
姜锦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把事情怀疑到裴焕君的头上, 是裴清妍的表现让她真正起了疑心。
此番范阳之行,皆是由裴焕君安排的,如果不是他安排了这一切, 裴清妍纵然有想法又能如何呢?
可姜锦不明白裴焕君为何要这样做。事实上, 前世今生, 裴焕君对她这个旧交养女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她不懂她身上有什么好值得一州刺史去算计的。
所以姜锦也想过,会不会是裴焕君心疼自己的亲女,不愿她嫁给她不想嫁的人, 才出了这么一招。
可是理智让她很快就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答案。
裴焕君和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男子都是差不多的,天地君臣,父父子子,不管是从前世还是今生的了解来看,他都不会是一个如此溺爱女儿、溺爱到连她的亲事都可以由她任性的慈父。
那些凶神恶煞的传言终归是传言, 他也不会觉得这桩亲事于裴清妍而言有什么好推辞的。
这一点,裴清妍更是想得明白, 她已经有些哽咽了, 说:“我也不是傻子,父亲若是想体谅我, 大可以有其他办法不让这桩亲事发生。”
“我不懂他们男人是想要图谋什么,可是我知道, 他一定有事瞒着我和母亲。”
姜锦一时无言, 而裴清妍看起来也没有打算等她安慰或是如何, 她胡乱地抹抹眼泪,道:“这处别院没有卢家的人在, 隔壁也是空的可以住人的。你、你自便吧, 我先回去了。”
说罢, 她没有多留,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春夜的冷风里,姜锦捋了一把自己飘散的头发,重重地叹出口浊气来。
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不过,事情越是复杂,姜锦越不着急。
凌家兄妹想来有很多话要说,这个时候,姜锦自然不会去搅扰他们,她歇在了隔壁的厢房。
她一向很放得宽心,天塌下来也好睡,今夜本就时候不早,姜锦足足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来。
这边才起,那边居然就有人来叩门,姜锦以为是凌霄有事来找,起身开门,门外候着的却是个脸生的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