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指拨开帘子,薄暖春光之下是片浓郁如金的竹林,那片竹林高耸入云,竹叶上的金潋滟而上,盖了点喻南桥冷白的面颊,连带浓黑的睫都落了金。
曲终收拨,琵琶弦被划出悠长清音。
“您怎么来了?”喻南桥狐狸眼尾那抹红晕了晕,他余光一瞥,把琵琶抱在怀里。
他还是坐在椅子上,并未正首,瞥了纪岷疆一眼便收回。
纪岷疆这个视角里,喻南桥是侧着脸的,水墨画般冷淡,可唇色是红的,病气散了散,青色袍子衬得肤色愈发白,佛珠余下是手背上细长的淡青血管。
“路过,看看你。”纪岷疆还记得那晚这双手抚上他脸颊时带来的暖意,近乎让他神经颤栗,他无比贪念这个滋味。
可喻南桥今天没摸他,他手里抱着个红木琵琶,纪岷疆觉得这样不好,这样腾不出手来。
于是纪岷疆说:“琵琶拿着沉不沉?我帮你放进屋里。”
喻南桥温顺地把琵琶递给他,他转身帘子一掀,扔在了美人榻上,再一转身回到屋外台子,他想着喻南桥此刻双手没东西了,于是可以摸摸他的脸了吧。
他喜欢喻南桥摸他的脸。
“嗷呜。”
一声从喻南桥袖子里发出的猫叫让纪岷疆沉了脸,于是纪岷疆眼睁睁看这只小东西从袖子里钻出来,舒展开身体求喻南桥摸它。
喻南桥垂眼,带了点罕见的笑意去摸怀里像猫但有着鳄鱼尾巴的黑色幼崽。
他把幼崽放在大腿上,小家伙被日光晒着又被一双温柔的手抚摸,简直舒服极了,于是四只爪爪在喻南桥大腿上踩起了奶。
纪岷疆在喻南桥看不见的地方,自己那双浓金色狠戾的眼珠已经死死盯住了喻南桥怀里那只幼崽。
幼崽长得像猫,只是毛发更浓密,乌黑中还带了点鎏金色,整体大约有十厘米,乌溜溜的金色猫眼中央有道红色的、像玫瑰花瓣的胎记。
纪岷疆被抢先一步了,但他不言语,他长腿向前迈了迈,扯开喻南桥对面那个长椅,坐了上去,他平日里多坐皮质沙发,胳膊可以肆无忌惮地搭着,他喜欢这样傲慢地去蔑视对方,因为主动权永远在他手中,所以旁人也会忌惮他的傲慢。
可面对喻南桥不行,他不经吓。
“纪先生,谢谢您送给我的玫瑰花,我很喜欢。”喻南桥抬眼,“我还以为您不会再见我了呢,毕竟那晚……”
他笑意抵住唇,狐狸眼里有点意味不明的光。
“是我的错。”纪岷疆扯了扯西装领带,他把外套脱掉,黑色v领马甲下胸肌悍戾,长眉又黑又重,俊美的皮子被他这样阴沉的模样搞得像犯罪者一般可怖,“那晚,我欺负了你,对不起,你的大腿还——”
喻南桥轻声打断了他,“您不是有事么?还留在这里,会不会耽误?”
纪岷疆正欲开口,可屋内传来了脚步声,和纪岷疆方才的举动一样,只是纪岷疆方才是自己掀开的帘子,而这回却是喻南桥亲自去掀的。
纪岷疆无比嫉妒这种区别对待。
“小璟,请你别吵醒它。”
“我就吵我就吵我就——”
纪岷疆听着两人的对话,他忍无可忍。
他看着春璟学着他易感期那晚的撒娇哭泣,觉得无比厌烦,又有点害怕,他这么恶劣的人原来也会害怕,害怕喻南桥会为这样的撒娇再度妥协。
“滚,要哭去别的地方哭,别在这丢人。”于是纪岷疆把枪支压在茶桌上,凶狠警告春璟。
春璟既是慈悲殿的核心犯罪者,也是他纪岷疆生化公司的首席科研家,受纪岷疆控制。
春璟看见他时眼里闪过不情愿,但还是瘪着嘴不吭声了,他进屋里找了个坐垫,抱在怀里回到台子,左边是喻南桥,右边是纪岷疆,他把坐垫啪嗒放中间,自己直接当了电灯泡。
可他又不甘当电灯泡,于是眼珠悄悄去看喻南桥,还小小地打了个可爱的哭嗝。
纪岷疆:“……”
一时死寂,无声里暗涌流动,唯独喻南桥什么也不知道一般,他格外温柔和耐心地拿指尖长扇去逗弄幼崽。
幼崽前脚踩在喻南桥腹部,喵喵叫着去咬扇柄的红色流苏。
红色衬得美人那截手腕更白更滑了,让纪岷疆想起在车里摸到的那截大腿内侧的肉。
那时不着一物,喻南桥被他窥探地一干不净,那双狐狸眼没有虚伪也没有冷清,而是羞耻与欲意。
泪都是滚烫的。
这时雕漆木门被外面的人轻轻扣响,部下道:“纪总,那位谢先生已经到了。”
“知道了。”纪岷疆强忍着杀意而声线低哑。
喻南桥摸幼崽的手停了停,他抬手,桌面的紫金茶壶被提起,细长的壶口淌出清透的茶水,倒茶用的是打圈式,沉壶提手的姿态秀丽漂亮,桌面每个茶杯都匀匀倒了七分满,茶壶口被抵着,哪怕最后几滴也是匀的,毫不偏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