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所未有的紧张。
这是她成为实习记者后的第一次当众发言,偏偏赶上了网络直播。
她茫然得像一个走错教室的学生,恰好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
市场经济什么的,她是一点儿都不懂啊。
偏偏筱燕姐给的问题,又派不上用场了。
江南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拜托了,关键时候,想起点什么吧。
然后脑子里就飘过——“我国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需要实行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
……
救命。
已经有人递来话筒,江南颤抖地接住,还不忘讪笑着说声谢谢。
台上的“罪魁祸首”岑君同志,此刻倒悠闲得很,趁空档还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然后继续微笑地睨着她。
像只装成萨摩耶的大尾巴狼。
江南忽然就有点儿理解那些骂他王八蛋的人了。
王八蛋?
诶,对了。
她可以问这个!
江南像吃了一颗定心丸,瞬间活了过来。
与其什么都问不出让自己成为记者界的笑柄从此断送职业生涯,倒不如问点老百姓真正关心的问题。
虽然这样可能有些冒昧,甚至会得罪台上那位。但作为记者,本身也不该曲意逢迎啊。
无惧冲突,无惧权势,挖掘真相。
这是江南决定做记者时给自己定下的原则。
即使最后像红裙子女孩说的那样,被岑君驱逐出金融圈子,那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她本来也不是这个圈子的,未来也没打算在这个圈子里混。
再说了,那么多人因为他倾家荡产失去生命,他就不该说点什么吗?
打定主意后,江南举起话筒,朝岑君点了点头:“请问岑总,对于今早发生的跳楼事件,您有什么看法?”
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了倒抽冷气的声音。
背后的红裙子捅了捅短发记者:“喂,你的嘴替来了。”
短发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这位姐妹是真敢啊……”
江南后知后觉开始害怕起来。
特别是在她面对岑君一动不动地凝视时,腿竟然不争气地抖了两下。
完了,他不会直接把我驱逐出坛城吧…应该不会吧,又不是□□…但别人都说资本家比□□还恐怖来着……
主持人显然也很慌张,见岑君不说话,赶紧拿起话筒打圆场:“这个问题……”
岑君却右手一抬,无所谓地扯了下嘴角:“没关系。江记者的问题很好,我需要思考一下,好好作答。”
会场上的记者们都暗暗兴奋起来,今天的报道有料了。
没人叫她坐下,江南便傻愣愣地站着。
她觉得自己的名字从岑君口中吐出来,很陌生很诡异。
他咬字未免太清晰了,一字一顿,像阎王在读生死簿。
电光火石之间,她甚至产生过一丝疑惑,他怎么知道我叫江南?
座位上只贴着“坛城传媒”的标签,而且她是临时代替筱燕姐来的。
不应该啊。
或许是因为她刚签到的时候签了自己的名字?
算了,多想无益,反正已经没有回头路走了。
胡思乱想之际,岑君已经思考完毕。确切地说,他其实并没怎么思考,不过是顿了两秒就对着话筒开始作答。
“对于这件事,我的看法很简单。我始终认为投资是一件需要独立思考和客观分析的事,它应该是一个经过全面调研后才做出的慎重而长远的决定。人,只能挣到自己认知范围内的钱。”
岑君停了一秒,在这短暂的一秒里,再次与江南牢牢对视。
“投资,永远不要压上全部,更不该使用杠杆。如此,失败后才有重新再来的机会。如果非要孤注一掷,那么请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他抽回视线,横扫向台下众人,眸光一沉:“最后,我想奉劝那些幻想着一夜暴富的人一句话——珍惜生命,远离赌博。”
说完,会场上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江南站在那里没有动,脑子里有些错乱。
她竟然……觉得岑君说的很有道理。
可转念一想,他这么说的用意就是置身事外吧。
短短几句话,就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了。那些坠落的令人同情的生命,似乎一下子变成了咎由自取。
果然是只老狐狸。
江南有些不甘心,她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名记者的义务,她太轻易地就败下阵脚。
恰好掌声平息,岑君的声音再次响起。
“江记者,我的回答你可满意?又或者,还有什么想问的?”
“……”
她怎么觉得他们俩杠上了。
虽然他的语气和表情看起来都人畜无害,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一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