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医疗机械仪器的声音冰冷着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分外令人焦虑害怕。
沈鸿看着躺在病床上老人,他才注意到原来他妈已经那么老了,她的脸上皮肤皱巴巴的,像是一张被揉捏过的纸,留下来无数的皱纹和痕迹,颧骨两边更是生了老年斑,原本一头黑色的头发此刻更是全白了。
根根白丝,满头的白发,刺痛了沈鸿的眼睛。
早在他浑浑噩噩过日子,不关心家里其他人,只在乎自己的时候,时间已经加快了衰老的脚步,把他妈妈变得那么老了。
是啊,连谈礼今年都十八岁了。
时间是长了腿的跑步机,在他的冷漠忽视下,越跑越快,没有给人留半分后悔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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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最后沈鸿也依旧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没有说关于手术的任何一句话,都无声地决定要筹钱给老人家做手术,只是这笔手术的费用还不小,不是一时半会能凑齐的。
想来谈礼外婆也是知道手术费用太高,所以才选择的放弃。
沈鸿这几年里没什么大作为,钱没挣到多少,花的时候又大手大脚。
所以他只好出去跟亲戚还有朋友借钱,拼了命的也要把手术费凑齐。
李丽也和他一样,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取了出来,还找家里借了不少。
可就算是那样,也依旧是远远不够的。
他们现在每一天都在为借钱的时候犯愁,谈礼在钱的方面帮不上忙,在学校里上课也经常心不在焉的,临近艺考了,可她总想着外婆的事,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但好在谈礼外婆第二天就醒了,她一上完高三的晚自习下课,就跑到医院来照顾她,林赴年也一直都跟着她过来的。
也因为有了林赴年的存在,病房内的气氛总是能被他说的很好,他会讲话,常常把外婆逗的直笑。
通常这时候谈礼会跟在一边一起笑,偶尔还会加入话题说个几句。
可她总会笑着笑着低下头,眼泪就没由来地砸下来。
但她又不希望被外婆看见自己这样担心,每次都只能悄悄地躲在病房门哭,在关于自己最亲的人身上的任何事情,她都更加的脆弱。
在这个时候,或许唯一能值得人安慰的,就是有林赴年还在她的身边。
这几天都是林赴年陪着她的,不然可能谈礼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过下去。她在崩溃的临界点死撑着,情绪也越来越低落。
徐落沉和江源两个人也会经常过来看外婆和她。
他们每一个人知道她的事情后,都在尽力地帮她,连林文初都给她微信转了钱。
但他们家的确比想象中更加困难,不然不会到现在都凑不齐手术费。
大家都尽力了,谈礼知道,所以她很感激很感激,她把一笔笔借来的钱都记好了帐,等外婆手术结束,她就去赚钱还钱。
只是这场手术费的钱,她真的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凑齐,外婆的病拖不起,也不能再拖了。
谈礼每天都在焦头烂额的想办法,林赴年几个人也帮着她一起找办法,可是他们还是太小了,能做到的事情还是太少了。
那股无力的感觉一直充斥在谈礼的身体里,让她越来越难以承受。
引发这根导线的最后一件事,是学校舞蹈课涨价。
刘音在班里说着舞蹈课要涨价的时候,徐落沉担忧的眼神与她呆滞的目光撞上,她们看着彼此,谈礼只觉得脑子里有一根弦崩掉了。
她甚至好一会都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再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到医院病房里了。
今天沈鸿难得坐在病房里照顾谈礼外婆,他听见声响抬头,放低声音喊着她跟自己出去。
他们站在医院的长廊边,沈鸿下意识摸着兜里的烟,又意识到这里是医院,无奈作罢:“你们舞蹈课要涨价了?”
“嗯。”谈礼低头应了一声,语气不明。
“你们舞蹈老师打电话给你外婆没打通,所以打到我这里来了。”他和谈礼解释着,可后面嘴边要说出来的话却有些难以启齿:“你......怎么想的?”
“......”
谈礼沉默了半响,依旧没有开口回答。
他们就像是在做一个无声的较量,但她知道,这场较量她必输无疑。
“你也知道现在家里的情况。
你外婆身体不好要做手术,我和你李阿姨都在忙着借钱,而且你弟弟的补习班花的钱也贵,我实在是没钱来承担你的舞蹈费了。”沈鸿自知心虚,嘴上说的话都难得委婉好听了点。
可谈礼只觉得那些话刺耳极了,但也只是讽刺,没有意外。
从在学校里知道涨价的事情之后,她就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