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对这一招式的化解,也一定在夕沫的预料之中。
紧接着,她打出外旋发球挑衅对手,再使用出她完美的预判能力,对幸村进一步地施压。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幸村剥掉她的五感。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明明她是怕被剥五感的……
“原来牧野打的是数据网球吗?”幸村若有所思地望着落在墙边的网球,“不,好像不是。”
他走向墙边,弯腰捡起那颗网球,眼前闪过过去与她相处的画面,以及刚刚与她打球的每一个细节,心中忽然一片清明。
他终于真切地意识到了,对面球场上站着的是怎样的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啊。”幸村看向对面的夕沫,脸上毫无温度地似笑非笑,“真是不乖。”
凌厉的气场扑面而来,夕沫被他压得就快喘不过气。
她高举起胳膊,用袖子胡乱擦掉脸上的汗,淡声道:“除非打到抢七局,否则你会输给我的。”
“是呢,你这样的打法的确让人感到棘手。”幸村走回底线位置,“呐,牧野,既然你想要和我这样打球,那如果被我不小心剥了五感,请不要怪我哦。”
幸村始终观察着对面少女的反应。
她智商高,能力强,好胜心重,只要是她涉及到的领域,她都要做到极致,自信得让人移不开眼。
但要说她的弱点,可能只有不擅长与人交流这一条吧。
而这个弱点,对打网球毫无影响。
夕沫又是微微翘了一下嘴角,用淡然到毫无情绪的声音道:“好。”
幸村微微蹙眉,他不喜欢她这个不自觉的表情,像是掉入了她一早就设计好的圈套里。
但他不知道的是,她无意识做出这样的表情,一般都是因为她感到了开心,或者是感动。
幸村……好像生气了?
夕沫歪了歪头,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到他。
她用力咬了咬牙,抠紧了脚指头,勇敢地将她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没想到……幸村……会、会顾及我的感受。”
幸村怔了怔:“……?”
在她心中,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两人很快又开始了击球,夕沫利用完美预判,赢下了自己的发球局。
再次轮到了幸村的发球局。
幸村望了夕沫一眼,凌厉地眼中多了一丝不忍,但还是坚决地将球击向了对面底线。
在幸村打出这一发球的瞬间,夕沫的世界突然变得一片黑暗。
来了!
先失去的是视觉吗?
夕沫凭借着风声,把球打了回去。
但随即,听觉也消失了。
紧接着,触觉、嗅觉、味觉全部消失。
夕沫呆呆地站在场上,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
这就是“无”吗?
不二睁着冷冽的双眼,眼睁睁地看着夕沫那双好看的绛红色眼眸变得空洞涣散。
迹部则是抱着胳膊,眉头紧蹙。
两人都揪着心,但谁也没有出言阻拦。
一切都出于对那个身形瘦小的少女的绝对信任。
夕沫的嘴角慢慢扬起了兴奋的弧度,迹部的眉头陡然一松,宠溺地轻笑了一声。
“快点战胜他吧,啊嗯?”
幸村斜眼看了迹部一眼,继续打出发球:“很抱歉,她已经听不见了。”
夕沫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黑。
时间过去了多久了?
她失掉多少分了?
原来被剥掉五感,是这样的感觉啊……
她凭借着身体的记忆,缓慢地盘腿坐在了球场上。
在这样虚无的世界里,她反而可以将一直刻意沉睡着的大脑,全部调动起来。
不知是失去五感的原因,还是思维进展得太快,她感到时间的流速明显变得缓慢了。
夕沫紧盯着一个点,尝试着将四周的黑暗全部压缩进这个微小的“点”里,但不知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个“点”居然发生了一场毁天灭地的大爆炸。爆炸产生的各类物质与能量,缓慢地变成了绚丽的星云。
她望着眼前一片又一片的星云,与此同时,脑海中飞速地闪过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天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虚则不屈,无形则无所位越,故遍流万物而不变。”
“道在天地之间也,其大屋外,其小无内,故曰不远而难极也。”
“谋乎莫闻其音,卒乎乃在于心;冥冥乎不见其形,淫淫乎与我俱生。”
……
“这就是最后一球了。”
幸村自言自语,随后抛高球、挥拍。
夕沫忽然轻笑出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她领悟到了新的东西,而这令她感动不已。
——道可道,非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