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胖一瘦的两个身影骑着单车渐行渐远。
那个早上,何茶本想问他家里老太太的身体状况,看他似乎不想提,也把话都咽进肚子里。
从小长大的好朋友,彼此心照不宣,有些事即便是不说出口,也能理解得到。
又过了两天,两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聊天,说起老太太的情况,孙雅芹还是心有余悸。
那天老太太独自在家烧好了饭菜,一转身就觉眼前一黑,直接晕倒在地上了。后来还是女儿孙雅芹提前下班回家发现,赶紧打了120急救。
老人先前有过脑梗病史,这回也是旧疾复发,住了几天院就接回家养病去了。
何茶何叶兄妹俩小时候就没了爷爷奶奶,身边也没有外公外婆看着长大,所以也自然的把老太太当成了亲外婆。
住院探望的时候,小何叶委屈着小嘴忍住不哭的模样,给外婆逗得直乐。
直到小何叶后来憋不住张着嘴哭,鼻涕拉得比音长:“5555,外婆~”
被何茶嫌弃:“你丢不丢人啊你,鼻涕都过河了。”
外婆那天赶走了大人,拉着茶叶兄妹聊了好久,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催着夫妻俩把俩孩子带回家去。
谁也不知道不知那天他们说了什么。
自那以后,何茶过日子不再浑浑噩噩,不会在课上一半的时候被老师赶出去,也不会在放学路上被人约架,偶尔被班里的‘老朋友’调侃身材他也不放在心上。
但生活不是励志影片,何茶的学习成绩并没有突飞猛进,而是在慢慢的提升。和班里的大多数同学一样,偶尔上课还是会因为犯困被点名,因为知识储备不充分而搞砸考试。
他只是从一个好吃懒做的普通人,变成了一个懂得努力的普通人。
何茶一直相信奇迹会降临,只是不会落在他面前。
换个角度,在魏莱看来,曾经的暗恋对象童北北就像真的消失在何茶的世界了似的。
尽管偶尔一两次在学校擦肩而过偶遇,何茶也没多看一眼,反倒是魏莱像是见了什么惊奇事物似的停下,瞪个大眼睛,拇指下意识向后指去。
魏莱:“吼!”
何茶:“怎么了?”
魏莱:“额……”
好像何茶出奇的冷淡态度反而显得他魏莱有多大惊小怪一样。
于是他也轻咳了两下,摇头摊手:“没什么。”
不过其实这之后,魏莱还曾有意无意的在何茶面前说过一次童北北的事。
魏莱:“听说期中考之后,他被他班班主任提到讲台下面坐着去了,全班独一份,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过他学习那么好……八成是因为早恋?谁知道呢。”
何茶点点头,没说话。
这反应不得不让魏莱坚信,他是对童北北是真的没感觉了。
再后来,平平淡淡的初中生活走到了尽头。
两年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很多,魏莱的外婆查出脑出血压迫神经,虽然断断续续花了不少医疗费,可最后人还是没救回来。
在中考结束的那年夏天,外婆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再没醒来。
老太太向来喜欢清净,在她的追悼会上,一家人都安静地站在旁边,或是沉默不语地看着相片,或是红着眼眶忍着小声抽泣。
独独是远嫁国外连着几年不回家一次的二女儿在当中间哭得昏天抢地,还哭着问姐姐为什么没照顾好妈妈。
葬礼门口,何茶跟魏莱并肩坐在台阶上,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阴郁的魏莱,沉默地咬着牙不让泪腺崩溃,眼神也盯着地面越发的笔直,像是要生生盯穿一个洞出来。
何茶视线扫过魏莱侧面微微鼓起的腮帮,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只能默默的陪他坐着。
他抬头望向黑压压的天空,一大片的乌灰的积雨云覆在上空,像是给此时偌大的悲伤加了个不透风的盖子。
“魏莱,那天你没在,我们去医院的时候,外婆把我爸妈支开,跟我们说了好多话。”何茶突然说着。
魏莱微直起身子,眼珠挂了几条红血丝,看向何茶。
他继续:“小叶还小不懂怎么回事,一直在哭。外婆就笑呵呵的跟她说话,说完她的又转头来和我说。跟我说了好多,就像在交代后事一样。”
魏莱闻言鼻尖一酸,倏地把头扭过去,紧紧咬住牙关,绝不让一颗眼泪落地。
良久,魏莱才颤抖着嗓音出声。
“外婆她,明明害怕的要命。还总是安慰我不要害怕。”他哽咽了一下,说:“她……在那天晚上,偷偷告诉我她藏了几十年的小金库。”
不知魏莱的话有没有说完,他弓着背把脸埋进手掌里,发出微弱的抽噎声,身体颤抖着不知是哭了还是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