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衡让月婶封了二十两银子给小丫头当压岁钱,亲自把人送到角门外,小丫头拎着几包点心冲他甜甜的笑了笑,齐湘目送二人走远:“督公,还要出门吗?昨晚你就没怎么睡,喝过药回房补会觉吧。”
“去长陵王府。”
长陵王府与督公府南辕北辙,原是先秦王的府邸,先秦王附庸风雅,府上广植梅兰竹菊,毫无章法的乱种,自他故去后,王府荒废了三十多年没人住,那些花花草草都长疯了,宋予衡甫一入府,还以为进了荒山野岭。
除了通往正厅的主道整洁如常外,那些弯绕曲折的小路被藤蔓荒草遮的严严实实,红梅、白梅、绿萼梅……任自东西,长势乱七八糟,府上侍从很少,走半天也碰不到一个人,回廊下挂着几盏素色灯笼,门窗糊了很普通的窗纸,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
宋予衡眉心紧锁,越看越来气,普通百姓家的精舍也比不上这里寒碜,他推了推容策寝殿的门没推动,于是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隔了很久才听到拖沓的脚步声,紧接着殿门吱啦一声被人从里打开。
来人穿着白色亵衣,披着件宽大的月白色外袍,长发凌乱地垂至腰际,眉眼浅淡,身量高挑,她掩口接连打了几个哈欠,眯着眼睛看人时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找谁?”
宋予衡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月白色外袍上,那是容策过年时穿得衣服:“你又是谁?为何会出现在长陵王的寝殿中?”
她双手环臂上下打量了宋予衡几眼,倚着房门,意味不明道:“我能在长陵王寝殿中,你猜我与他是何关系?”
宋予衡目光阴沉没有答话,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袍,眼尾上挑:“长陵王看起来清心寡欲,在床笫间可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如狼似虎,不知餍足,折腾了奴家一宿,险些起不来身。”
“哦,是吗?”
她垂头轻笑:“他说他以前没碰过别人,我是他要的第一个人,他很喜欢我,要娶我做长陵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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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宋予衡往前一步挑开她垂在脖颈间的乌发:“□□显露讲究得是欲语还休,切忌多言卖弄,比如姑娘不该穿这件沾了衣柜中沉水香的衣袍,该披昨晚长陵王穿过的那件赤红箭袖蛟龙袍,亦或素青雪缎内衫,要披得将落未落,□□印记要露不露。
姑娘敷衍的可以,莫说契合他耳鬓厮磨时的习惯了,表面印记都懒得做,你信口胡诌毁长陵王清誉,该当何罪?”
“你不仅知道他昨晚穿得是赤红箭袖蛟龙袍,还知道他穿得是素青雪缎内衫?你还清楚他耳鬓厮磨时的习惯?你们睡过了?那你说说我方才所言是否句句属实?”她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确实,与这么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朝夕共处,焉有坐怀不乱的道理?”
宋予衡把手负在身后,看向她的目光戒备中带着几分审视,她胡乱把外袍裹紧:“我这样的自然比不过督公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争宠需要手段,更需要天赋,我这辈子怕是学不来了。”
宋予衡眼角余光扫过她手掌上的厚茧:“南诏鬼将军,谢九。”
谢九拱手:“宋督公真是个七窍玲珑的妙人,在下姓谢,名九,表字月白。”
宋予衡颔首:“久仰。”
谢九搓了搓胳膊:“真他娘的冷,我是真不愿意来他的破王府,比边疆军营还凑合,没个火炉就算了,棉被也不给多铺两床,交给他的尊师重道全部给我吃进肚子里了。”
宋予衡环顾四周,室内陈设极为简单,冷冷清清,若非凌乱的被褥,几乎看不出有人居住过的痕迹:“谢先生不介意,可随我移步督公府。”
“可以吗?”
“你是然思的授业恩师,自然可以。”
“你等我一下,我穿个衣服,很快。”谢九哈欠连连,抄起矮几上的衣物快速穿上,头发随意用发带绑了绑,“宋督公,我去你府上做客你怎么着也得给我准备桌像样的酒席吧,酱肘子、烤羊腿、红烧鹅、糖醋鱼、烟熏鸡……这些我都喜欢吃,再来盘红烧狮子头什么的我也不介意,是肉菜就成。
这么好的酒席,酒自然不能糊弄,不然吃起来多没滋味,你说是不是?”
“宋督公?宋督公?我说话你听到没?”谢九面前堆着一堆鸡骨头,从长陵王府回来她那张嘴就没停过,她吮了吮大拇指上的汤汁,“你府上厨子的手艺是真不错,烟熏鸡、酱肘子味道很正宗,瞧瞧这才是人过的日子,舒服,带劲。”
桌案上摆满了珍馐佳肴,红泥紫砂小火炉上还煨着佛跳墙,宋予衡拿起温好的酒,用白巾帕垫着擦拭干净酒壶外壁凝结的水珠,先给谢九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因为外出,荔枝红内衫外穿了件天青色绣竹叶流云纹的外袍,腰间系着的玫瑰双鱼佩下方坠着两条青灰色流苏,在谢九看来,宋予衡这个人就如他的府邸一样,处处透着讲究。